「不。不是!」柔惜雪斩钉截铁道:「天底下任何一人,就算让他当一天皇帝,他也要当。多少人想尽一切办法,就盼着尝一尝称帝的滋味。以你的聪明才智,加上昆仑,祝家从前的底蕴,十年的国运总还是有的。我知道,你不仅仅是不想当皇帝,更因你爱这个世界,你想要早些结束这样的乱世,让百姓安居乐业。」
「我没有想那么多。」吴征有些惭愧地一笑,道:「最开始,我只是不愿胡叔叔与师尊的悲剧再重演而已。和你想的一样,若是太平盛世,这样的悲剧要少得多,胡叔叔这样忠心耿耿的贤能之臣不该死的这么惨,我师尊这样的侠肝义胆之辈,也不该埋骨荒山。」
「够了,已经太足够了。有人日日修行,到头来一肚子男盗女娼。你从未修行,所为全是济世之行。我怎么不敬佩你,怎能不……时时想起你。」
「够了?啊~不够的,不够的,你这最多算是,叫什么,叫做留意到我,远远说不上喜欢。后来呢?快些说清楚。」
柔惜雪心中嘤咛一声,娇躯几乎软倒。后来的一切可谓顺理成章,吴征却偏偏要她亲口说清楚。情动之因还可托个大义的借口,说得正气凛然的样子,后头可全是女儿家柔情百转的小心思,宣之于口,何等羞人。
但想要两人互不相欠的条件,不说又不成,柔惜雪目光迷离。街边的灯火仿佛全化作天上的星辰,在身边熠熠生辉,两人正行走于星河之间。
「后来你送了整座天阴门这样的大礼。师门于我有再造之恩,你却给了师门再造之恩。从那以后,敬佩你的为人之外,又加上敬佩你的能为。我虽出家修行,到底也是女子,一旦动了情就难以抑制。天阴门里女子多,难免会说起情爱之事,我听的也多了。她们说女子的情感就是如此,喜欢一个人未必是真,也未必长久。但若是敬佩他,一定最真,也一生不渝。」女尼纤手颤抖,却轻轻悄言,缓缓倾诉,越说越是轻松,越说越觉欢愉。
吴征一直侧头看着她,看她宁静恬淡的面庞上印着皎洁的月光,仿佛散发出圣洁的光辉。说到动情处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让虔诚的面庞露出些媚色,不由让吴征一呆。
他实在没有见过多少女尼,像柔惜雪这样天姿国色的更是生平仅见。他更无法想象,一名苦修数十年的女尼忽然动了凡心,那种虔诚与妩媚并存的模样是何等勾人神魂。夜风里,女尼虽无飘扬的三千青丝,可柔和的眼眸,垂落如帘的长睫同样动人。身上散发出的熟果之香,更是熏人欲醉。
「你教我独门内功,教我惩恶方能扬善的道理,在金山寺里我日日夜夜念的都是你。跟你在一起久了,分开些许日子就极端不适,总觉心里空空落落少了什么。昨夜你忽然出现,我……我其实不懂情爱之事,当下就觉得慌慌张张,口舌发木,头皮发麻,好像失了魂魄一样。」柔惜雪回眸深情一望,自责般嗔道:「我不想那样失态,但已全然无法控制。」
「原来如此。」吴征听完长吁了一口气,满心得意又欢喜。女尼幼年之殇不为人知,也正因种种因缘才促成今日这份情愫。吴征手上一紧,道:「今夜足了,若有遗漏,以后你再慢慢说给我听。」
以后二字有时具备神奇的魔力,那种来日方长的感觉让人念之就大为满足。柔惜雪心中正甜,忽听吴征道:「我也说个好故事给你听。」
恋情伊始总是诸般新鲜,情郎要说故事更让人好奇。柔惜雪垂着头跟在吴征身边,轻声应道:「嗯。」
「从前有位高僧三藏大师,他是十世修行的好人。不远十万八千里路途要往西天拜佛求经,一路多灾多难,这一日来到个地方叫做女儿国。」吴征口齿便利,将故事娓娓道来,说得柔惜雪入了神:「……三藏大师依约在夜晚入宫赏镇国之宝,又哪里想得到这件宝贝竟是女儿国王。这国王的美貌足以闭月羞花,在灯下更是倾国倾城,连三藏大师都动了凡心。哈,眼看着三藏大师就要把持不住,女儿国国师半道杀了出来,这国师是只蝎子精,想着吃三藏大师的肉长生不老,刮了道妖风就把三藏大师给掳走,这段姻缘也就半途而废。当年我听说书人说这段故事的时候,还听了首曲子,好听得紧,我唱给你听。」
「是上楼时哼的曲子?」柔惜雪忽然想起吴征哼着的曲调。他喜好的曲子均与当世大为不同,曲调与词均见所未见。但每一首都洋洋盈耳,有些如密林虎啸般震撼,有些又如林籁泉韵般悠扬。吴征上楼寻她时,哼着的正是一首闻所未闻之曲。可个中之温柔婉转,情意绵绵,柔惜雪已听了出来。
「嗯。男子来唱这曲子不合适,我先唱一遍,今后都你来唱。」柔惜雪的嗓音绵长婉转,细腻悠蕴,有出家人所特有的丝竹弦管之调。除非全无唱曲子的天分荒腔走板,否则一定动听。
「我试试。」缠绵悱恻之曲,柔惜雪不敢夸海口,只半垂着头低声应了。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吴征笑吟吟地唱下去,尤其唱到那句「怕什么戒律清规」时,柔惜雪面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目光呆滞竟是痴了。
「学会了么?」一曲已毕,吴征凑在女尼月白的圆耳边悄然问道。
柔惜雪仍沉浸在曲子的情意绵绵与热辣奔放里,耳边一热,半边肩颈发麻才回过神来。「啊……会……会了……」
「那闲暇时你就练一练,改日好好唱给我听。」以柔惜雪的聪慧,无论词曲都过耳不忘,哪还需要吴征唱第二遍。吴征始终贪看她的模样不停,每说一句,都边揶揄,边欣赏。眼前这个活色生香的女子,在几月之前还满面愁容,活得像个老妪,五官虽美,又怎及得现下半分?
「我试试。」
柔惜雪低声中,吴征抬头一望,笑道:「到了。」
文殊菩萨为佛祖坐下诸菩萨之首,手持慧剑斩断烦恼,乘坐青狮以狮子吼震慑邪魔。其法力智慧之高深,甚至是过去无量诸佛的老师。因此世间诸多文殊菩萨的道场,镇海城里也有一座。
「这里不及金山寺供奉诸佛,面积也小了许多。但是在镇海城的繁华之地,一样香烟鼎盛。我从前在成都城做北城令的时候,辖区也有一座文殊院。索前辈还和那座文殊院有过瓜葛,哎,当时实在没有想到,这些古刹名寺都是贼党最好的隐身之所。」吴征睹物思人,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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