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妳没事吧?」,一边说着话,一边拿着粗树枝在我眼前出现的身影,又是我的班长、我的小老师的萧世群。
嗯班长的眼睛裡这就是林立宏的妈妈说的、那种"会杀人的人的眼神"吗?就在等着我回应她的时候,只见班长又往趴在地上的那位大姊、毫不在乎的又再凶勐挥打了几下粗树枝,然后,那位大姊就再也一动也不动的、定格在趴地不起的姿势中。
「嗯」,我惊魂未定的应了班长一声,不料,接着又被响起的line的通话铃声给吓了一跳。
「喂,是你啊!什么事?妈自杀了?」
「是啊!吃安眠药自杀!我们现在人在新城医院这裡,妳真不孝啊!大姊,就算妳真的不帮我,妳有必要跟她讲些"五四三"(台语:杂乱又没意义的事物)的话吗?妳真的想气死妈吗?喂喂」,和我说话的人是我弟,一听就是演练过的一长段台词是想数落谁?真的想自杀的话,吃安眠药绝对不是选择,耗时漫长又不见得能成功,查查网路资料就知道了,笨蛋!
只是,我也心灰意冷的把手一垂,任由我弟透过手机、继续讲着真正才该叫做"五四三"的长篇话句。
「我猜啦!有听过"一哭、二闹、三上吊"吗?我觉得妳妈应该会给妳看个"想死,又死不了"的假自杀戏码-吃药、割腕和上吊三选一,没真的想找死,但却又能让妳良心不安、间接逼妳出面帮妳弟的忙」
而我,也想起了昨天晚上、ranny才跟我说过的这段话,呵,他还真是料事如神啊!
「老师,老师,老师妳要去哪裡?老师」,在班长一声声的叫唤中,我却是默默的转过身去,低头一看,下头的一双白色平底鞋上,什么时候到处沾满了髒污的泥水?还有看见几点兀自发着红的液体痕迹?
这是血迹吗?是趴在地上那位大姊、何主任他老婆被班长打趴时给喷溅上的血迹吗?看起来还真像是一朵朵开得艳丽的小红花呢!
「班长谢谢你」,我轻声的对他说了一声谢,然后,我一路踩着泥泞和水滩、摇摇晃晃的走回了学校去
"听说但也不知道听谁说的,学校顶楼的风景很漂亮,不知道作为人生最后看到的景色、有没有很可惜呢?",于是,喃喃自语中,我,蔡美雪老师,就这样来到了学校顶楼上——
4月12日,傍晚‧现在。
如果,你问我在坠下楼前的一瞬间、我到底在想什么?我想,你十之八九也猜得到、不外乎就是那些把我逼上绝路不可的那些事-
失去了丈夫和孩子,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伶伶活下来的家,只是一处没有温暖、也没有喧杂吵闹的一片死寂,即使把电视机的声音开到最大,也一样掩饰不住屋子裡的空荡荡。
还有,身上流着相同血缘的亲人到底是什么?30几年重男轻女的差别对待,理论上最亲近的母亲、弟弟,到底算是亲人?还是只是想把我的价值彻底吸乾殆尽的吸血蚂蝗?
更别说在学校了-看不完的"怪兽家长"、学不乖的小屁孩学生、改不完的作业、加不完班的行政工作,甚至还被自称"最会沟通的政府"、当成蚕食国库财政的改革对象大诚和我,都不只一次想要另谋出路的找份新工作,但人,总是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和足够的薪水、好让自己把日子安稳的过下去啊!
而最后,做人即使是选择忍气吞声的活着,却依然还是会被人怀疑和怨恨,甚至成为别人挥舞着凶刀、而想要置之于死地的无辜对象我,也只能无言的、放弃去向命运多说什么了
只是,当我把这些"狗屁倒灶"的混帐鸟事给走马灯般的回想过一遍后,我,却还是能笑了出来,至少我还认识了ranny、这个可惜无缘一见的好朋友;还有意外的发现了自己身边、其实存在了一个会为我挺身而出和不惜因此伤害了别人的小小恶魔,却也是护卫了我的残暴天使。
萧世群啊!认识你有两三年,但事实上,老师却还是一点都没能真正的认识你呢!遗憾啊
「老师!妳在做什么?」,闭上眼,身体已经往前倾斜的快要落下去之前,伴随了一声清楚嘹亮的叫唤,只见一双细瘦、却又结实有力的手臂从我身后窜出,迅速的把我的腰间一个环抱,竟然硬生生的把我拉回了顶楼的矮牆内。
但也因为用力过勐,我和那双手臂的主人,同时一起在顶楼赤红地砖的肮髒地板上、狼狈的给摔了一个踉跄和吃疼的跌坐在地。
而被拉起和往地砖上摔的那一下,还真的好痛啊!刚刚和地砖直接碰撞和摩擦到的右边膝盖和手肘关节,不但随着心跳而隐隐作痛,还很明显的看到了红肿、破皮和带点瘀青。
痛,也许就是这种感觉,多少才让我有了、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回的真实感-我没死,或说是没死成,救我的人还真巧,一样是刚刚才救过我一次的班长,也是我的小老师的萧世群。
而他,一脸羞涩的别过头去、正有点难为情的半跪坐在我的面前。
呵,原来他也有这么像小孩子不,应该说是属于这年纪小孩子的表情只是,他为什么会脸红成这样呢?
「老师,妳、妳的内裤」,哈,原来刚刚一个摔下,我的米白色洋装也往上掀起了大半面的裙摆,而直白的露出了我的"裙下风光"不就是件白底黑点的棉布包臀内裤嘛!咦?内裤?
回过神来,开始意识到羞耻心的存在,我急忙盖回了上掀的洋装裙摆后,试着故作镇定的勉力站起了身,也明白了这小子为何刚刚脸红到不行的原因。
「你没事吧?班长想不到你这么有力气呢!唉又被你救了一次呢!老师也真丢脸呢!」
「别这么说!嘿咻!呃好痛!嗯还好啦!没事!我还能自己站得起来呢!」
这小子虽然在嘴上逞强,但看他站起来之后的样子,果然还是有受伤啊!嗯如果没错,应该也是手肘关节和膝盖的位置吧!
「那刚刚的全校广播」
「是我拜託学务处的陈老师的刚刚看到老师那样子我很担心老师妳」
「担心?我才要担心你呢!要是何主任的太太醒了」
「醒了?她大概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吧?请妳放心,老师,要是等一下、还有再下起大雨,顺便把地上的脚印和血迹之类的痕迹给冲刷掉的话那一切就更完美了」
虽然最后是没有死成,但也许,就在我刚刚选择了、从学校顶楼一跃而下的自我了断时,自己心裡的一部份,也跟着已经死去了吧!就像是明明听见了班长的话、我应该要感到大吃一惊和不知所措的,但现在的我,却只是微微吐了一口气,心裡还不自主的给放鬆了下来。
还是因为自己也知道、没有其他可以选择的反应了吧!要是班长真的之后出了什么事,我也很难从警察的调查裡给全身而退吧?就道义上来说,班长做的这些事,也间接是因为我的关係啊
至于何主任的太太、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下场?剩下的,我没问,也不敢问,我只是伸手摸了摸班长的稚气脸庞、帮他擦去了左脸上沾到的一点点血迹后,我又看见了那一抹"小恶魔的微笑",一种皮笑肉不笑、让人感觉到可悲又可怕的笑容。
「谢谢你救了我,班长,但这次你救了我,那下次呢?下下次呢?你知道我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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