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公主勉力支撑起身子,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狠狠瞪着连素质:“是你,是你设计让我失去了记忆。”
“公主这么说,反倒折煞奴婢了。”连素质垂下眼睫淡淡回道,“若不是太后及时派人赶到,奴婢其实是想要公主死的。”
连素质看她仿佛看着一个不该活着的人:“可惜我动不了王太嫔……你替母受过,也是应当。”
“况且,你以为先皇没有疑心你知道他的身世吗?陛下与你迟迟不见踪影,本该只有我们两宫的人来寻,为何那么快惊动了御前侍卫?你没有想过吗?”
十公主只觉得头痛欲裂,像是有人用刀劈开了她的脑袋,四分五裂:“是……是三皇兄……三皇兄故意引了我去……是我搭上了十二……”
是她急着抓住三皇兄的把柄好去告诉五皇兄,可是这本就是针对她一个人的局,她却拉了十二一同入局。
听说后来十二虽被父皇杖责训斥,却意外逃出一命。而凌妃也从此深居简出,不见外客。再后来,十二虽然不受父皇宠爱,年纪轻轻就出宫立了府,一时间朝野议论纷纷。
但也仅止步于此了。
“先皇早就疑了你也去过那个地方了,可惜我这几针倒助你逃过一劫。你醒来后他几次试探,见你真的一问三不知,虽然放过了你,但心中也有疑影。”连素质居高临下地看着十公主,“十公主,你尊贵异常,知道为何先皇要赐婚你与何德那个废物吗?”
“一是你肖极了他年轻时的模样,他想让你替他完成他不能做也不敢做的事;二来,他将你嫁过去,妄图保住何家富贵;最后嘛,你猜猜公主府上下,有没有他盯着你的眼睛?”
十公主只觉得天旋地转,刚嫁进何府时她发疯般想父皇为何要如此待她?为她所择的良婿就算不是什么出挑的人才,也不该是这样的人!她为父皇想了千百个理由,原来她与她的婚姻,在万般宠爱她的父皇眼中,只是个达成未竞心愿的工具。
如此可叹,可笑!
十公主低着头不禁笑出了声,挣开了上来企图用怀抱安慰她的姜将军,接了连素质刚刚的话茬:“可你所说的……代母受过……这又是为何?我母亲有何之过!”
连素质抬起头朝虚妄的上空吐出了一口气,像是想将胸口里这经年的郁愤都在今夜吐出来。她眯着眼睛,仿佛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她:“因为你的母亲,打死了我的爱人,凌太后的妹妹,陛下的,小姨。”
凌鹭,人如其名,宛若一只亭亭立在水面的纤细水鸟。
那时的连素质,刚刚被分到浣衣局。没有银钱使,也没有一副玲珑舌肠,大冬天的被大宫女欺负,一双手冻得通红,还要使巧劲去搓那些珍贵的绸缎织就的华美衣衫。
连素质冻得哆嗦,低等宫女的衣服本有一件御寒的棉衣,因昨夜与先入宫的几个宫女顶了嘴,今早起来时便发现被人趁夜浇了个透,冻得梆梆硬,根本无法上身。
贵人们的活要紧,她们这些小宫女的命不要紧。嬷嬷们催着上活儿,连素质也只能咬咬牙上了。手上没好的冻疮又发起了痒,要挠也不是,挠了也只不过是饮鸩止渴。
凌鹭就在这弥漫着绝望的浣衣局中如一只展翅的水鸟,飞到了她身边。
“哎呀,你怎么没有棉衣呀。”凌鹭是嬷嬷身边伺候的小宫女,弯着眉弯着眼,与她们这些麻木的脸庞毫无相似之处。见连素质冻得嘴唇都乌青了,凌鹭撒娇般对嬷嬷晃了晃衣袖:“嬷嬷,这个人也忒实诚了,连衣服都没披上就出来上活了。”
嬷嬷没接话,抿着嘴一双眼睛枯水无波。凌鹭却将脑袋凑了过来问连素质:“你的棉衣呢?干嘛不穿?”
“我的棉衣坏了,穿不了了。”
“真是奇了,寻常人早就借着由头躲懒去了,她倒是实在。”凌鹭转着眼睛去瞧嬷嬷,“嬷嬷,你说是不是呀?”
嬷嬷没接话,只扔下了一句:“领她去库房拿件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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