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公主昏昏沉沉地在被她遗忘的往事中浮沉。
那年王嫔怀胎五月,原想着本已坐稳了的胎竟然没有缘由地落了下来。且落胎前一个月,王嫔少眠多梦,常常夜半惊醒,但任由太医来了又来,查了又查,最终也什么都没查到,直到王嫔痛失这一胎。她本对自己肚腹中的这个孩子寄予厚望,毕竟老皇帝这把年纪,能让妃嫔怀上这一次,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很有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诞育皇子的机会。
于是王嫔发了狂,整日以泪洗面,哭号着定是有人害她,乞求老皇帝为她做主。在王嫔的哭求下,老皇帝也派了人来查,同时王氏也送了不少奇人异士进宫,希望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最后,自乌泱泱的人群中一个巫医跃然而出,神神叨叨念了半天,最后却是长叹了一口气,只道王嫔的胎被她三个月前杖死的那个宫女的血光冲撞了。
老皇帝早已将王嫔杖死宫女的事压下了,一介江湖草莽怎知此等宫闱秘事?故此王嫔对这巫医所言深信不疑,便派人去查这个宫女的身份家世,竟发现此人入溪砚宫前,与前些日子刚刚调进储秀宫并迅速成为掌事宫女的连素质私交甚好。
于是王嫔拿着这些证据急不可耐地找到了老皇帝,求他严惩凌妃。不料一向宠爱王嫔的老皇帝却一反常态,将王嫔痛斥了一顿,并下令将王嫔禁了足。
从此,储秀宫的一切便成为了溪砚宫的禁忌,而与凌妃所出的十二皇子交好的十公主自然也被大大地训斥了一番,并被严令禁止再与十二皇子有所往来。
但十公主是什么人?从小被老皇帝娇惯着长大,此时她正凭着十二在尚书房正呼风唤雨,胡作非为,逍遥快活。况且父皇也没有判凌妃的罪,她为何要与十二疏远?虽说大人们的恩怨与孩子无关,到底王嫔是她的母亲。她也只好在人前对十二故作冷淡,人后仍旧要他帮自己抄书。
十公主将手中的纸团作一团,状似不经意地往身后一丢,正丢在十二的桌上。
十二打开纸团一看,只见上面狂放地躺着四个大字:后天陪我。
他瞟了一眼案边正替他研墨的李望,用镇纸将皱巴巴的纸条压了一压,夹进了书里。待到放课,十二假做无意地支开了李望,而十公主的侍女也十分默契地放慢了收拾的速度。
十公主转过身来挑眉瞪十二:“干嘛不回我纸条!”
“皇姐应该好好听夫子讲课。”十二摇摇头,将纸条从书里拿出,提笔添墨,在她的字迹下端端正正地写了个“好”后抬头又问她:“皇姐这是要去哪?”
“前些日子,我见三皇兄神神秘秘地进出冷宫那边,我缠着他问他却不肯告诉我,只说让我不要去。”十公主神神秘秘地凑到十二桌前,窸窸窣窣地说,眼睛滴滴溜溜转个不停,就像是在酿着什么坏主意,“你陪着我去瞧瞧,万一被三皇兄发现了,我就说是你带我去的。”
“哪有皇姐这样的。”十二哭笑不得,面上故作犹豫,果然逼得十公主急红了脸。只见她“蹭”地一下跳了起来,双手撑在桌上,居高临下地瞪着他:“怎么婆婆妈妈的!不愿意跟着我了?还是害怕了?”
十二望向她骄傲的眉眼,只觉得像是一抹骄阳暖洋洋地洒在了自己身上,让他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待约定的时日到来,十二背着手正在两人常玩闹的角亭边打转。不妨被人拍了一下肩,回头看去竟是身穿宫女服饰的十公主,她一个人都没带上,倒显得十二有些郑重其事。他不禁哑然,后又失笑,见惯了粉雕玉琢的十公主乍一作宫女们的简单打扮,倒更显出一份天真。
十公主却拉住十二,绕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叉着腰很是生气:“你怎的做这副打扮,这不是很快就会被发现嘛!幸好我早有准备!”说着从身后拿出了一套小太监的服饰,推着十二让他去换上。
等十二七手八脚地换好衣服,两人穿过无数道角门,七拐八拐地溜到了十公主所说的那处宫苑。一路上宫人愈发稀少,两人低着头摸着宫墙走,不知过了多久才来到了处爬满了枝桠宫苑前。抬眼只见得宫门紧锁,生着铜锈的大锁昭示着此处已许久无人问津,十公主望了望墙头,大失所望:“早知道带两个人来了,这也太高了点。”正在两人左右为难之际,十公主仿佛瞟到了不远处的墙角有一个身影闪过,便不假思索地拉住十二跑着跟了上去。
“肯定是三皇兄的人!”十公主边跑边气喘吁吁地对十二解释道,“跟上去肯定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十二不明就里,但也跟着十公主快步跟上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不料几个转角后两人便跟丢了,这扭扭曲曲的宫道反倒将十公主与十二困住。眼见得天色愈暗却仍寻不着出路,十公主实在走不动了,累得直摆手:“不行了,十二,我走不动了,我们歇一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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