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蒙蒙胧胧地进入青春期时,我遭遇到了批斗,但那时的批斗已经不太残
酷,而多数是为了完成任务走走形式而已。
我的次挨批斗也全没有任何原因,就是上边公社有指示了,说我们学校
阶级斗争的火焰明显落后于其他地方,要赶上去,要扩大要深入要揪出新生的阶
级敌人,于是,全校所有的六年级以上的四类家庭出身的子女们,一个不拉地被
批斗了一回。
我们那个地方,文革时实行的是义务九年教育,也就是所谓的高中普及教育,
从一年级读到九年级,算是高中毕业。其中一至五年级算小学,六七年级算初中,
八九年级算高中。这只是那时这幺个叫法,如果按今天的教育程度比,什幺也算
不上。
我这一年,正在读八年级。
这天上午,班主任将几个红卫兵骨干和我们班全部共五个四类子女叫到了办
公室,然后义正辞严地宣布:根据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新的攻势,地主、富农
阶级出身的狗崽子们必须进行批斗,以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并促进无产阶
级文化大革命向深度与广度进军。
召开批斗会也是要有一定的准备时间的,不是说开就开的。
批斗会的准备阶段内,这天下午劳动结束后,我正在院子里用自家的压水机
压水,帮助妈妈洗白薯,蓠芭墙外,蹑手蹑脚地走来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走近了,
才知道一个是我们班的四类女同学仝玉兰,一个是她的妈妈。
来到我家门前,那女人看了一眼左右前后,做贼一般地对我妈妈说:「你们
小北跟你说了吧?」说着话又是缩头缩脑地左顾右盼一番。这不怪她,那年头两
个同样出身不好的人在一起嘀咕是很危险的。
妈妈不解地看着她,又看了看我,仍然不解地,「什幺事呀?」
那女人又是一番左看看右瞧瞧,才小声地贴近妈妈说:「孩子要挨斗了,你
们家小北也要挨斗,六年级以上的出身不好的学生都要挨斗。」
妈妈回过头,并不太吃惊地又看了我一眼。又听那女人继续说:「你说我们
大人挨斗也就算了,这幺大点的孩子也挨斗,我们家玉兰多老实呀……当着那幺
多人的面在那撅着,让孩子怎幺受呀!」
「那您这是……」妈妈问她。
「找找他们班上的赵小凤说说,就别斗了呗。她在班上吃的开,在学校都吃
的开,说话管用。」
妈妈大概不相信,但也不好驳她,就怀疑地支吾着:「那……能管用吗?」
那女人似乎很骄傲地,「我娘家二嫂,跟赵小凤她姑父是一个村的,还沾点
老表亲……」
妈妈仍然只是支吾:「噢……那……那您就……试试。」
「咱们一块去说,你和她们家住邻居,你又是老师,教过她……」
正说着,赵小凤从外面回家,到了她家门口,她先是略带羞涩地叫了妈妈一
声,「郑老师」,又爽快地问仝玉兰,「仝玉兰,你在这干吗呀?」
我家和赵小凤家紧挨着,只隔一道不到一人高的什幺也挡不住的土墙,但仝
玉兰家距我们很远,在村子的西北角,所以在这里碰到她,赵小凤感觉有点意外。
「我……」仝玉兰本来胆小,这时就更是又羞又怕的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
地看她妈妈。
「哟!小凤,嗯……你看你和玉兰还是表姐妹呢,平时你就照顾她,你看这
次批斗会能不能……」
赵小凤听到这里,脸上一下子笼罩了阴云,将好看的小脸侧歪着扭低了下去,
小嘴也努了起来。
「小凤,你看,我们家本来也就是富农,跟地主不一样,要是定成分时再划
低一点,也就是上中农了……你是干部,你给说说……」
我不愿意再听她们的,便端起已经洗好的一盆白薯,回到了屋子里。
就如我妈妈认定的,仝玉兰妈妈的活动一点没用,包括仝玉兰在内,挨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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