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黄淑贞的丈夫陈宝箴把他从北校场的囚车里用一名长得和他有几分相似的死囚换了出来,代替他在老虎山刑场上受千刀万剐之刑,可还没出南昌城,他和采菱便是不安全的,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拿问。
在来刑场的路上,陈宝箴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留在十字街,免得被人认出,可李容发还是忍不住,偷偷地混进人群里来观刑。
一个人苟且偷生,是如何容易?但要背负着负疚感活下去,却是不易。
他还是不能忘记,自己曾是受过天王陛下册封的忠二殿下,他的父亲是为天国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忠王李秀成,即便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却还是想来法场送幼天王最后一程。
李容发跟在陈宝箴后面默默地走着,路过绳金塔的时候,却看到塔内依然灯火通明,不由地仰头望了一眼塔尖,却什么也看不到。
陈宝箴道:「处死了幼逆,藩台杨大人这几天便要北上,到甘陕赴职,到时候本官会替你弄好令牌,出城送行!你便在那时,离开江西,永远也不要回来!」
「明白了,多谢大人!」
南昌筷子巷口。
何震川已经醉倒在路边,被刚刚观刑回来的百姓当成流浪汉,奇怪地围观着他。
「喂,起来!」
苏元春挤开人群,走到他的身边,抬脚在他的屁股上用力地踹了几下。
「啊……苏总兵!」
何震川揉着惺忪的双眼坐了起来。
「我让你到嫁妆街去打酒,你倒好,自己醉倒在这里了!」
苏元春埋怨地问道。
何震川颓废地瘫坐在地,双手捂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不
像李容发那么有胆量,敢混迹在人群里去见幼天王最后一面,所以只能拿着苏元春给他的银两,躲进筷子巷里一醉方休。
从城外迁居、避难而来的百姓都聚集在筷子巷,因此这里相对南昌其他地方而言,陌生人更多一些,才不会引人注目。
「好了,别像个女孩子一样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丢我们精毅营的脸!」
苏元春扶起何震川小声道,「行刑已经结束,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快跟我回前营去,收拾一下!」
何震川问:「苏总兵,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苏元春道:「去湖南东安!」
「啊?我们不是要去贵州和苗人打仗么?」
「朝廷刚下的诏令,发匪李世贤、汪海洋已经由闽入广,意图联合那里的天地会,盘踞广东。席大帅奉诏由西进改为南下,去那里和发匪打仗。本来,大帅在外征战多年,已有许多日子没有回乡探亲了,正好趁着这次朝廷对贵州用兵之际,顺道回一趟东安老家。可谁知,两广兵祸又起,只能改变行程,入广作战。他思念家中的妻儿,又脱不开身,特休书一封,令我携信去湖南报个平安,再南下与大军会合!」
「哦……什么时候动身?」
「就今晚!我刚把老虎山的差事交接了,你速去收拾一番,随我北上湖南!」
「可是,」
何震川道,「藩台杨大人不是过几日也要返回湖南去吗?我们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动身?」
「杨制台去的长沙,我们去的是东安,不是一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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