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儿愣怔片刻，颤声道：「我……我妹妹……莫非……」

    更何况，他们也没闻到杀马的血腥气。

    袁忠义按住她的肩膀，摇了摇头，神情颇为凝重。

    袁忠义看向宋清儿，「不得已，她只好将随行的侍女卖了，换来一顿水煮野菜。可无奈，路无尽头，肚子无底。她本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索性当夜摸黑去找那支流民中最身强体壮的几个男人，打算委身屈就，靠姿色换顿饱饭。」

    「清儿，人饿极了的时候，什么都会吃。」

    在这边驻扎的将士都知道，一匹训练有素膘肥体壮的战马，远比人命值钱。

    他嗅了嗅风中越发鲜浓的肉腥气，继续道，「可叹总有些人，连这个道理也不懂。我刚到徙州，便听人说起过一件事。有个名妓所在之地遭逢叛军兵灾，收拾细软逃难，两车东西大都是些金银珠宝，偏是干粮没有带足。」

    袁忠义再叹，缓缓道：「你只要知道，闵王爷屠城，可不单单是为了震慑叛贼就好。」

    闻言，丁小妖和宋清儿脸上皆没了半分血色。

    「为啥？」

    不是马。

    丁小妖怒上心头，霍然起身，咬牙道：「我这就去禀报柳将军！」

    宋清儿咽口唾沫，小声道：「应当是肚里饿，闻错了吧。或者……哪位军爷猎到了野味。」

    她挺背坐起，蹙眉道：「是肉。柳将军都只能喝野菜粥，哪里来的肉？」

    宋清儿不解，道：「羊？两只脚的羊？」

    他淡淡道：「闵烈去年夏初平叛得胜之前，军粮告急，强征多次，令数州农户苦不堪言。那几场胜仗之后，北方并未有什么丰收喜讯，为何一路打到鬼狄入侵之地，收复多城，仍不见补给之忧？」

    袁忠义摸着她的头，叹道，「有个词叫易子而食，便是说人饿极之时，最后的底线，仅为不吃自己的孩儿，而是与他人交换着吃。」

    丁小妖护送宋家人逃难，一路上虽谈不上忍饥挨饿，却也吃不到几口习武之人最需要的荤腥，跟江湖同道碰头之后，才靠袁忠义马背上涨鼓鼓的行囊吃了几块肉干。

    袁忠义瞥她一眼，见丁小妖也颇为不解，轻声道：「连年战乱，流民、土匪、兵卒早都饥不择食。他们吃人，又不愿从口中说出，便把人肉，起了名字叫做两脚羊。这只是统称，下头不同人还有不同说法。老瘦男人不好煮，叫饶把火，妇人娇嫩，名曰不羡羊，最上品是幼童，称作和骨烂。」

    「只当如此便是。」

    这足以说明，肉在带来的时候，就已是死物。

    「适逢官军征粮，多处饥荒。她想投的那家旧相识早已不知去向。她只得再逃。那些金银珠宝，她饿极了，只能拿来交换其他流民的干粮。可到最后，她拿出沉甸甸的金元宝，也换不来半块粗面干饼。」

    丁小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憋不住拽了一下袁忠义的衣摆，轻声道：「咱们走的时候，那些人不是只带了一颗头回来么？」

    袁忠义摸摸宋清儿的头，不再多说。

    丁小妖解下水囊浅浅抿了一口，掩饰住眼底惶恐，强笑道：「兴许是杀了马，正在煮马肉吧。」

    如此境况之下，焉有兵士敢为了一口荤腥，宰杀马匹。

    「民以食为天。天若塌了，便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但他们都知道那绝

    但一阵夜风，忽然卷来了一缕淡淡的肉香。

    此刻闻到的腥气虽没什么调料味道，但不必去看，她也知道那个方向有人在悄悄煮肉。

    丁小妖瞠目结舌，好一阵才将先前二字又重复了一遍，「为啥？」

    「我劝你莫要去看。还是安心睡觉，养足精神。」

    袁忠义把她拉住，拽回原处，道：「我劝你别去。」

    连作为军中耳目的斥候，一队中都只得一匹带甲好马，其余均是充数。

    北防重地面对鬼狄的马弓骑射，单凭披甲步卒只能疲于守城，毫无出击还手之力。

    袁忠义长叹一声，道：「十来个江湖好汉在侧，你难道要让那些兵卒当着咱们的面，拖走他们眼里的两脚羊么？」

    宋清儿泪汪汪地看过来，小声道：「袁大哥，这兵卒吃人，土匪吃人，我……都信，可连流民……也会吃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