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司马谈吐仪容,应是幼蒙庭训,出身富贵,何以落魄如斯?”
“出身富贵?”司马潇凄凉苦笑,“说的也是,司马家祖上薄有资财,先父早年登第,交游广阔,门楣兴旺,虽不敢言陶朱猗顿之富,也算饫甘餍肥,衣食无忧。”
“我六岁之时,父亲一至交好友阖家来访,他与先父是总角之交,只不过与科举无缘,将心思都放在置办家业上,其时他们夫妻喜得麟儿,特意登门请父亲沾沾喜气。”
司马潇面上突然洋溢起暖暖笑意,两手比划道:“你知道么,那么大点的娃娃长得皱巴巴的,样子好笑极了……”
“那小娃娃也是古怪,任谁人抱着都哭个不停,只有到了我怀里,才安安静静的,一放下他又立即哭起来,害得我那日功课都未做完,反被他尿了一手……”
“两家长辈都说我俩有缘,当即便换了庚帖,定下了这门亲事……”
“你成亲了!”这娘们有婆家?丁寿越想越觉得不对味。
“天有不测风云,先父因事获罪,娘亲上下打点,虽脱了牢狱之苦,却家业荡然,先父郁结于心,一病不起,终于撒手人寰,昔日家中宾客云集,呼朋唤友,好不热闹,一遭落难,门可罗雀,人人闭门谢客,哼,这便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司马潇笑容已失,神情阴冷。
“家徒四壁,我母女二人无以为继,母亲担忧寡母孤女受人欺凌,便带着九岁的我去投奔夫家,呵呵,登门之后,往日亲善和蔼的叔叔婶婶们恶语相向,抢走庚帖不认婚约,反将我二人撵出门去,母亲一路奔波染病,又受此大辱,忧愤气绝……”
“用一苇芦席作棺埋了母亲,从此无依无靠,便过起了一人颠沛流离的日子……”司马潇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讲述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你……吃了不少苦吧?”丁寿略带怆然问道。
“苦?也许吧,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当时的日子就和路边的野狗一样,为了一口吃的便去抢,抢人的、抢狗的,只要你心狠拳头硬,无论人狗都会怕你、让你、躲着你,别看我身子瘦弱,便是成年乞儿也得把他们讨的食物孝敬我一份……”
司马潇照旧笑了起来,可这笑容却莫名让丁寿有些心痛。
苦日子丁寿也曾挨过,不过他的苦是在与天斗,从天公口中夺取活命的食物,可要比与一个个险恶人心作对容易得多,何况大多数日子里他还有朱允炆相依相靠,司马潇则不同,一个孤苦无依纤弱女童,要怎生的顽强不屈,才能在险象环生的乞丐窝中独善其身!
丁寿端详着司马潇,回味初见后她的言行神情举止,未见女儿温婉娇柔,展现出的多是凶狠暴戾,不识底细的人谁又知道在这身华贵衣袍下,藏着一具婀娜健美的女儿身呢!又是经历过多少冷漠无情,才让她将女儿家的满腔柔情锁死在一身男装之下呢!
丁寿突然间理解司马潇对慕容
白二女的处置手段了,她所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告诉她只有握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而一旦脱离掌握,便要以雷霆手段将之毁掉,既让旁人无法得到,也震慑敌胆,使人对其望而生畏。
姑且不论对这做法赞同与否,好歹也算事出有因,丁寿静默片刻,继续问道:“那你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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