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我们被无形的锁链永远禁锢在异地的海岸。”——索洛维约夫】
律师先生几乎是在她发出那个请求的瞬间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他还醒着——那么,不说开场白可不行。梁悦颜捏紧手机,深呼吸,像在追赶时间。
“在忙吗?”梁悦颜发出第一条消息。
她点开荆素棠的头像,是一张正式的职业照,镜头前的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服,坐在暗色的幕布前,微笑恰到好处,目光犀利,像要看进人的心里。
还是真人好看,只可惜他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不敢盯着他的脸看。
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按下了保存。
“不忙。怎么了?”回到对话框的时候,他的回复已经出现。
梁悦颜看向那张惨白的协议书,她点开摄像头,打开闪光灯,像扫描一样拍下那份《专利权转让协议》,发送。
“可以告诉我专利权转让是怎么回事吗?”梁悦颜开门见山,但一句话发出去之后总觉得过于冒昧。
对话框顶部很快出现“对方正在输入”。荆素棠在回应她。
“我不太了解行规,如果是需要付咨询费的问题,告诉我无妨的。”梁悦颜匆忙补充了一句。
“对方正在输入”消失了一秒,然后继续。
两分钟后,荆素棠的回复出现。他说得很多,也很详细,荆素棠告诉她专利权转让是怎么一回事,甚至细心地避开了她可能会看不懂的术语。总结来说,就是放弃自己独占一项专利的权利,这等于放弃这个专利将会带给她的一切利益,正是如此,专利转让往往伴随着买卖。
荆素棠:“我不是专业的专利律师,知道的不多。我可以帮你问问其他人。”
他很快地停顿了一下,又问:“这个专利很厉害。你一定要转让给别人吗?”
原来是可以卖钱的东西。袁海平一个字都没提。
他一个字都没提。
梁悦颜一直捏着手机,在天蒙蒙亮时她才如梦初醒般回到屋里,嘴里的烟味在刷过牙之后还留在咽喉深处,焦油在嗅觉和味觉的交界点发酵,隐隐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睡在双人床的边缘。袁炀隔在她和袁海平中间,像一道脆弱却令人安心的藩篱。
闭上眼睛,梁悦颜等待睡意降临。深睡眠来得勉强,她做了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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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确来说那不是梦。
是记忆重演。
她怀里有只猫。是只橘色的野猫。
十岁的梁悦颜每天放学都会拿学校发的面包去喂这只小猫,终于有一天她赢得了小猫的信任,获得可以把它抱在怀里的殊荣。
野猫从不让人近身,梁悦颜是例外。
这意味着她的付出终于得到回应。她长大后才懂得这个道理。
“给你取什么名字?就叫颜颜好不好?”于是她把自己的名字分享给小猫。
橘猫是最好养的。然而,颜颜终究没能长成一只胖猫。
那天母亲抱着弟弟小枫去参加家长会,结束后,母亲把梁悦颜的满分试卷放进书包,三个人一起回家。
回家的路上,颜颜从人行道旁的灌木跑出来,梁悦颜稳稳地接住了小猫。
小枫摇摇晃晃地走来,伸手抓小猫。
事情发生得太快。是野猫过分警觉,还是面包车在校园附近超速行驶。在梁悦颜回过神来的时候,鲜活的小猫已经成了路中间一张鲜血淋漓的rou片。
梁悦颜下一秒便把她的弟弟推了出去。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用小枫的命来换颜颜。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梦的最后是来自母亲的一巴掌。
肌rou猛然抽搐,梁悦颜惊醒。
她的手掌此刻正牢牢地掐在袁海平的脖颈上,睡梦中的她没有用力,虎口之下能感受到这个男人平稳的脉搏,一跳一跳,距离很近,仿佛击打在她的手心。
梁悦颜突然发现,袁海平毫无防备地睡着,只要用力,在他醒来之前,这脉搏就能停下来了。
那么他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可笑的是,袁海平似乎以为那是一种亲近,他的手越过了半张床,搭在梁悦颜的身上,压住她的胸口。
梁悦颜找到噩梦的原因。
惊醒的人不止有她,还有她身旁揉着眼睛满脸睡意的袁炀。
“妈妈?”
梁悦颜一惊,缩回了自己的手。而袁海平软胖的手臂贴在她的皮肤上,像丛林里冷血动物黏腻的触感。
真想把这只手从他的身上砍下来。
带着这个念头的梁悦颜面无表情地看了袁海平一眼,把那只手像移动案板上的死鸡一样一样从自己的身上挪开,她起身下床。
“再睡一会儿。”离开房间前她对袁炀说。
孩子乖乖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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