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良久,唐琬忽然说道:「夫君……这许多菜肴,你我二人毕竟也吃不下。
可否许我……赠几样予……予他……」说到最后,声音已是几不可闻。
「这……」赵士程只说了一个字,抬头却见唐琬一双脉脉秋眸正望着自己,眼
神中满是乞求之意。赵士程心头一软,摆手说道:「去罢……」
「多谢夫君!」
赵士程见唐琬双眸之中直如流光溢彩闪过一般,摇头叹道:「妳我夫妻一场,
何必言谢。」
唐琬站起身来,在桌上寻了几样前夫平素爱吃的菜肴,装入食盒之中。她提
起食盒,转身正欲下楼,却听赵士程在身后说道:「且慢。」
唐琬立于当地,心头惴惴不安,正不知夫君是否反悔,又听得赵士程说道:
「妳与……与表兄多年未见,琬儿,妳尽可与他多叙旧几时,不必急于回来。」
唐琬转回身来,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她将手中食盒置于桌上,躬身向赵士程
行了道万福礼,继而才重又提起食盒,走下阁楼去了。
赵士程眼看着唐琬向着西厢房去了,他在阁楼中呆坐一刻,心头纷乱不已。
虽已许诺妻子可与前夫多叙旧些时间,但只是这一刻钟便已令他如坐针毡。赵
士程终于也起身下楼,他本拟随处散步,却在恍惚之间,兜兜转转走到了西厢房
之前。
赵士程情知妻子与她前夫便在房内,却见门窗紧闭,一点声音也闻不得。他
心头诸般滋味再难熬忍,眼见四下无人,凑近窗边一角,伸指在窗纸上轻轻戳破
一个窟窿,偷眼向房内窥视。
只见墙边一人长身玉立,手持一杆毛笔,来回踱步,似欲在墙壁上题字,正
是陆务观;一张台桉之后,一个娉婷袅娜的身影正在款款研墨,自然便是唐琬。
赵士程留意到,唐琬脸上显然已有泪痕。陆唐二人始终相顾无言,却又处处显得
默契至极,亲密无间。
唐琬研墨已毕,双手捧起砚台走到前夫身边,一边供他以笔拭墨,一边逐句
将他新题写于墙上的那首词清声读了出来。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读至最后几句,唐琬又已泫然泪下。窗外的赵士程也不由感慨万千——自己
穷极一生,只怕也写不出这样一首词来。
「表兄……你与琬儿自幼心意相通,纵然此生再难相见,又岂是……岂是……」
唐琬说到这里,却是连连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陆务观接过唐琬手中砚台置于桉上,一手握住了唐琬一双柔荑,另一手以
指端轻抚她腮畔,柔声说道:「琬儿,妳怎会消瘦如此?妳在赵府可曾受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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