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当初楚天南的父亲，有恩于自己的父亲，这番联姻，既是报恩，也是两派相濡以沫、共抗大敌的开始。

    云婉裳吓了一跳，连忙将头上的盖头翻下，后退了两步。

    看着这位谋面不过几次的新郎官的侧颜，云婉裳缓缓地从凳子上起身，她迈着莲步，一步步的走到了床前。

    云婉裳闻言，心中幽幽一叹，目光随即变得深邃幽远，彷佛……又回到了那年那日一样。

    宾客走远，喧闹无声，寂静的房间中，只剩下了烛光跳跃，火星霹雳。

    「是啊！」

    爬起来的他，也没搭理云婉裳，而是径直，走到了桌子前，拿起桌上的酒壶，往杯子里倒了一杯，随后便自顾自的一饮而尽。

    察觉到自己后退失态，显得自己怕他一般，顿时便往前站了两步，鼓足勇气开口。

    掀起盖头的她，这才看清了，躺在床上的新郎官的容颜。

    「嗯！」

    虽面无血色，却不掩眉宇间的英气，尤其是，淡妆相宜之下，更显俊朗非常。

    「看什么？」

    但是，当他满脸煞白，不远千里的从琼华派跑来找自己主动商量退婚事宜的时候，云婉裳便觉得，这位琼华派的嫡长子，并非传言中所说的那般无用，他的眼角、他的眉梢，有光。

    「不差！」

    烛光跳跃，月上柳梢，外面的热闹，已经是逐渐淡去。

    纵使千夫所指，云婉裳也毅然下嫁。

    本来，这盖头是只有新郎官才有权利掀的，但此间四下无人，云婉裳也不是那拘于礼数之辈，掀开，也便掀开了。

    外界传闻，楚天南病入膏肓，身子虚软，数年前相见，楚天南给云婉裳的感觉，也是那般，只不过今日，这仅存二人的洞房花烛夜之中，楚天南，却是一反常态。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云婉裳，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他许久，方才试探性的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还记得大婚之日，楚天南虽穿着艳丽的新郎服，却是脚步虚浮，脸如白纸，拜堂成亲之时，更是不慎昏阙，满堂皆惊。

    许是大婚之日，让他的神色，看上去都比往日强了一些。

    当时，琼华派还只是一个小门派，婚房，也不如女儿女婿这般奢华，但……却是让云婉裳安心。

    有的，只是两个在乱世中，互相依偎的小宗门，彼此联姻，共同抗敌。

    云婉裳盖着盖头，静静坐在一边等待着，房间里寂静的落针可闻，彷佛只剩下了新郎官粗重的呼吸声，在时隐时现。

    「你……」

    「是不是，想起咱们结婚的那日了？」

    「娘子是在说我吗？」

    不差两个字刚刚脱口而出，躺在床上的夫君，突然睁开了双目。

    「看娘子美貌如花、倾国倾城呀！」

    却见那气息悬浮，细若游丝的新郎官，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如电，正看着云婉裳。

    楚天南看着一旁云婉裳的神情，似乎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云婉裳抬手捏着自己的下巴，故作深沉的看着床上之人，自己的夫君。

    学着父亲模样，连连点头。

    盖头，遮挡着云婉裳的视线，她抬手，将盖头，掀了起来。

    云婉裳直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大婚之日前，不止一次，有人和自己说过，楚天南身子骨弱、无法修行，是短命福薄之人，废柴无用之身。

    她打量许久，方才道：「没病？」

    床上的楚天南，却是一改方才病恹恹的模样，一个轱辘，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而云婉裳，上下打量着他，许久，将放下去的红盖头自己掀起，随后大大方方的在一旁坐下。

    虽然面颊依旧徐软无力，但……已不如当初那般，半只脚踏入棺材。

    好在，典礼还是有惊无险的礼成了。

    旁人结婚，都是新郎官在外推杯换盏，新娘子坐在屋中等待，可轮到自己结婚倒好，新郎官躺在床上晕倒昏阙，自己坐在一旁，默默等待。

    那时，她们两人，还很小！那时，也没有天师府，没有璇玑阁！那时，没有清仪，没有王野。

    ……也是这般，凤冠霞帔、满城红妆，皓月描来双影雁，寒霜映出并头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