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娇小玲珑的挂饰，却无损那女人的冷酷，反而给她带上了一丝不详的气息，宛如行走于深夜小巷子里，在拐角处偶然瞥见的黑猫双目。

    那双眼中光芒流转，他好像提线木偶一样，僵硬地站起身子来。

    我在哪？残留的记忆告诉他，就在几分钟前，这里还是嘈杂的施暴现场，混乱的战斗中央。

    每看到一具新的尸体，都让他的心脏停跳一拍。

    他控制着自己不去回想那段回忆，绝望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听从着那人的命令，沿着长廊，转过拐角，穿过黑暗，去狩猎，狩猎那只妖异的艳兽——「噢噢噢噢——哦？」

    她们只是无形的魅影，神秘的游魂，阻碍他逃走的，是地上的东西。

    只来得及用手撑了一下，猝不及防撞到地上，撞得他的手生疼。

    他看到那对小巧的猫耳，与柔软弯曲的猫尾。

    空荡荡的声音回响在空中，他迟疑地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四周。

    可她并不是来放过他的，眉头轻皱，男人便僵在那里，再也磕不下去了。

    「啊啊啊啊！死了，死了！都死了！都死了！」

    「咳，咳——唔，求唔——求求你，别——！」

    他再也不敢停留，手脚并用的爬行了一段距离，站起身来奔跑着。

    精神的壁垒随着意识的疯狂崩溃而倒塌，任由入侵者在废墟上来去自如，肆意妄为。

    尸体，尸体，尸体。

    现在他只不过是那人手里的玩物，随她挫扁揉圆，只能恐惧而绝望的看着自己慢慢地转过身去，一点点被拖入那无边的噩梦中。

    然后他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她轻声命令。

    那光芒直直刺入了他的眼神深处，破坏了他一切的理性。

    他战战兢兢地，转过头来。

    窈窕的影子们跟随着他，围绕着他，嘲笑着他，却并不出手阻碍他，只是任由他茫然地逃窜着。

    他的喉咙中传来含煳不清的咕哝，面吞扭曲，连眼泪和鼻涕流入歪斜着流入口中都不顾了，浑身上下地每一块肌肉都在战栗，从恐惧中攫取哪怕一丝丝力量，对抗着身体的背叛。

    他吓坏了，用力把脚下的尸体踢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转过头去，那个身影却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唔——啊……」

    「呵呵」

    他终于疯了也似地，不似人声的嚎叫声从喉咙里挣脱出来，给他带来虚假的热血与勇气。

    隐没在黑暗中，亮起一双眸子时，你会觉得它们到处都是。

    「嘿嘿」

    「只剩下，你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

    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噢噢噢噢啊啊啊啊噢噢噢噢哦！！！」

    可当它们脸上无一例外地带着窒息的青紫色，喉咙上如出一辙地撕开一个大口子，躺在地上到处都是时，你才会发现，其实那些数不清的兽群，只不过是十来个身体虚弱，面色憔悴的汉子罢了。

    而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快停止了。

    四周的影子们嗤笑着，发出听不真切的呢喃，和银铃般的笑声。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粘稠恶心的红黑色血液流淌到地上，脚上，渐渐蒸发出热气，缓缓凝结，变成肮脏破碎的血痂残渣。

    倨傲和清冷的双重声线从他身后传来，比拂过的寒风还要寒冷，吹得他的脖颈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勾着他脚的什么东西软乎乎的，带着湿湿的，热热的触感，随着他的动作，被带着翻了个面，露出一张紫青色的脸。

    他捂着伤处，嘶嘶呼痛，艰难地坐了起来。

    可是没有用。

    可他不敢停下来，只能不停地用力磕着，声嘶力竭地恳求这位大人发发慈悲，别让他再面对那个噩梦。

    突然，他眼角的余光扫过一个身影，浮现出一个隐约的轮廓。

    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收割，有一只幽冥的手，轻描淡写地将他们的生命从躯壳中收割而去，只剩下徘徊于此的

    「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你要问我什么，让我吃屎喝尿都行，别让我回去……我求你，我不敢，我真的不敢啊！」

    「去杀了她。」

    还热乎的尸体被他一脚踢开，扭成一团的青紫肿脸好像也松开了几分，惊惧的神色变得呆滞，连喉咙上伤口留出的血液都变得缓慢起来。

    可现在，一切的声音都消逝了，连同他自己发出的嚎叫声，都在墙壁上无力地弹了一弹，被黑暗吞噬殆尽，不留下一点痕迹。

    到处都是尸体。

    有些疑惑有些欣喜地，他向前迈步，渴望看到刚刚一同奔走的畜生们。

    魅影，与还喘着热气的他。

    从刚刚沸反盈天的围剿，到悄无声息的死去，他一个来回，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这些跟他一起逃窜的人们就都死了，躺在这里，血流满地。

    只剩下自己了。

    他用力地对着来人磕着头，磕得那么用力，咚咚有声，额头都被磨破了，磕得晕头转向的。

    他涕泪横流，双腿一软，跪了下来，痛哭流涕地对着她磕头。

    太安静了，安静得甚至让他以为自己走错了，迷路了，失落在这无尽的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