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彻底沉了下来,灯光像一把大伞笼罩着码头。
孙鸣池找了个水池洗了洗手和脸,后来索性把头发也冲了冲,晃了晃脑袋把多余的水甩掉,浑身shi哒哒地往一个方向走。
程逐落后于孙鸣池半步,但一直紧紧跟着,踩着孙鸣池的影子。
两个人无言地同行,似乎已经忘记他们不久前已经分道扬镳。
这是程逐第一次进到码头,目光所及能看见还有不少人在卸货,下起雨也不影响作业。
程逐抿了抿唇,问:那边是在做什么?
孙鸣池淡淡看去,是船员在码垛。
码垛是什么?
把东西摞整齐。
你们每天都有这么多货吗?
这几天货多。
前阵子有点台风,这两天晴朗,但还有刮小风,着对渔民来说是顶好的天气,孙鸣池认识的几个船老板全都忙得脚不沾地。
两人走到岸边上,几架船停在岸边,程逐忍不住看了几眼。
想上去看?
嗯。
孙鸣池回头扬起声喊:老海!进你船看看!
不多时,远远传来一句:看吧,别弄坏了就成
老海的船虽然是个铁壳船,但也有些年头,边角蜕皮得挺厉害,滑轮装置都有些生锈,没见他去修过,据老海说想等着船报废了就下岗不干了。
程逐走在船上,心里不太踏实。
孙鸣池瞥她眼,没戳穿,只是说:你踩的地方就是起网抽包的地方。
程逐捂着鼻子,心说怪不得这么浓的腥味儿。
他们往船舱里走,孙鸣池告诉程逐,这是船长平常待的地方。
他们会到别的海区,有时候清早出发傍晚才回来。
大副站那上面盯着,起网的时候会吹哨,哨子一响,黄金万两,图个好寓意。
有的船出一趟海只够把油费赚回来,有的船运气好,一趟拉上来的鱼就够半辈子。
孙鸣池想到什么讲什么,讲得漫不经心,程逐则似懂非懂地听着。
一声悠远的哨声从远方传来,像是一把刀划破长空。
看那边,看到了什么?
程逐看过去,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沉静的海与驳岸的船。
有人空船回来了。
这回程逐看见了,是一艘小船,船主人垂头丧气地上岸。
她问: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凉拌。孙鸣池姿态闲适,随意地抬手点了点远方,水上行舟,风平浪静是常态,风起云涌也是常态,这船上工作的,没有人会因为碰到一次大浪就舍弃了船,也不会因为一次空网就再也不出海。
孙鸣池扶着围栏,微微倾身眺望去,道:想要成功,就得承受相应的风险,没人会因为要承担风险而逃避所有尝试。
程逐沉默。
他松开围栏,转身朝程逐一摆头,走吧。
他们重新回到甲板上,这里的海风比别的地方大,旁边破旧的窗当当响,像首奏鸣曲。
下一秒就脚下一晃,毫无防备地跌进孙鸣池怀里。
是有船返航蹭到了这艘船,船身摇晃许久才平稳。
怀抱滚烫,有着程逐不喜欢的气味,但似乎也不是那么难闻,抬眼看去,程逐看到孙鸣池比这天还黑的眼,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孙鸣池松开圈住她的手臂,让程逐站直,像一座大山立在程逐的身前,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也挡住了大部分的风,将她包裹在他的Yin影里,带着雨夜的chaoshi与温热。
程逐往后退了一步,风雨又越过山脉游了过来。
那山也进了一步,飘摇又止。
不远不近的距离,若即若离的触碰,又深又静的氛围在发酵。
无形的玻璃被雨水疯狂冲刷,然后被心跳击碎。
他们静静对视,孙鸣池的脸藏在黑暗中。
下一秒,额头贴上额头。
程逐看见墨色的眼眸,听见他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问:不是后悔了?不打算说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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