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系上安全带,打着了火。
「他……他有什么交代么?」
沐婉荷的声音很重,音调却很轻。
「他给我留了一个视频,但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想看的,另外给我留了一笔钱,我没要,留给曼文和静静了。」
「静静?」
「是他和曼文的女儿。」
沐婉荷点了点头,「视频我不用看也大概知道他会说什么,除了关心你以外多半也就是让你防着我了……」
「确实如此,所以我也没打算让你看,总之人都去了,其他的也没什么意义,咱们还是要过好自己的日子。」
说完,我便将车开离了这个陌生的抑郁之地。
许久的沉默后,沐婉荷突然开了口,声音幽然,「风远,我不想瞒你,虽然他已经走了,但我还是恨他,真的……原本我对他的恨应该并不会持续这么久。可……」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有些说不下去了。
「可因为他卖了我,导致年幼的我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一场劫难,所以你控制不住自己去恨他,也许会恨一辈子。」
我接着帮她把话说完。
「……是啊,他做的这一切真的让我很难去原谅他,你会不会觉得妈妈有点过份,和一个已经去世的人这么较真。」
「这不能算较真,他对你或者说对我造成的伤害可能是比死还要更严重的,如果不是最后他放我们离开,让我们彼此治愈,也许先死的是我们也不一定。所以你无论怎么恨他,在我心里都是无可厚非的事。况且如果不是因为拥有了你,我可能也会永远憎恨下去,他给了我们一条泥泞的血路却被我们走出了一个让我欣喜若狂的未来,从这点来说,我可以遵从他的遗愿,把这段过去就此搁下。我也希望你能搁下,并不是让你原谅,而是让你把它丢弃,现在他走了,我们和曾经所有的瓜葛都已经断裂,接下来就只要想着怎么实现我们想要获得的生活就好了。」
我说了很多,谈不上劝慰,只是希望沐婉荷不会再为过去的伤痛所累。
「风远,你刚刚见他最后一面的时候,心里会不会有些……心虚或者是尴尬?」
我疑惑的凝起眉,「为什么这么问?」
沐婉荷略微有些支吾,「无论如何,他毕竟是你爸,而我们现在的关系……总之是混乱的。」
沐婉荷斟酌了用词,混乱两个字原本可以用更多恶毒的词所代替。
「妈,你是不是特怕我有负罪感?那你有么?」
「我那么恨他,怎么可能会有……但你不一样,你一直都很正直,平时想的又多。」
我和沐婉荷的结合势必会引发很多的问题,但我们彼此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逃避这些问题,出现了就会拿出来互相说个明白。
只要了解了彼此的内心所想,再难的问题也会由两人共同面对。
所以我回答她的语气坚定而无畏,「完全不会……真要说起来,我和他的父子关系原本就很淡薄,他在我面前也从没表现的像个父亲,或者是远远达不到我心目中父亲该有的那个形象。他的过往只是在提醒我不要再对你犯同样的错误。我曾经就说过,他给你自由,我护你余生。彼此职责划分清晰明了,并不存在不良纠纷。」
沐婉荷彻底扭过脸来盯着我,「你……你是这么想
的?一点其他感觉都没有?」
我耸耸肩,「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不同的问题我总会用不同的角度去对待。之前所说的伤害也好,憎恨也罢,都是以一个儿子的身份去说的。但谈及到我们现在的关系,他就只是个曾经伤害过你的前任罢了,而我是要让你幸福的现任,你见过哪个现任对前任心虚的……这就好比我们之前的聊的那个,咱俩以后万一有了孩子怎么称呼我的话题一样,对我来说必然是爸爸,就不存在所谓哥哥的可能,因为从情感逻辑上不合理……」
沐婉荷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你都扯到哪去了……」
「怎么样,对你儿子的回答还算满意不?」
沐婉荷扭脸看向了窗外,「你这思路冷静的就像个……」
「像个什么?」
我追问道,沐婉荷一天的沉闷终于在此刻破功笑出了声,「像个智障!」
于是在驱离D市的那一刻,我们俩把所有的沉重和惆怅都留在了路边的群山峻岭之中。
进入本市之后的一个路口,我正在等红灯,一直看着窗外的沐婉荷突然拍了拍我,「风远,你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他?」
我扭头看去,对面是一家汽修店,一辆被顶起的旧车旁坐着一个人正卖力的拧着螺母。
「确实是。」
「他们家不是在城南么?怎么好好的跑来城北来修车了?」
我随之掉转了方向,开到了汽修店前面不远,靠边停了下来。
「妈,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讨论过的那件事么?我突然有了个更好的计划。」
接着我便简要的跟沐婉荷聊了一遍这个突发奇想。
「确实可以,也许会比我们原来的做法更好。」
「那你在车里等我会,我去见他一面。」
说完我打开车门,走到了那人面前。
他似乎并没有发现我的到来,依旧低着头费力的干着活,原本还算白净的手臂上沾满了油垢。
「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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