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腿所用马步为二字钳羊马，马开半步，手钳肘，腿钳膝，力从地起，拳由心发，来留直送，甩手直冲，拳打中线，先消后打，连消带打，以打为消，力先发，力在臂，力后发，力在拳……」

    沐婉荷居然在偷偷自学咏春？这女人可真是……哎……我无奈的揉了揉头发，她怎么总是能这么可爱呢。

    很快，噼里

    我甚至忘了自己是在教授沐婉荷，而仅仅是那个专注而执着的少年……一套打完，我双手抓着桩手，只觉得酣畅淋漓。

    「风远，你怎么了？」

    「是啊……你又不肯教，我只能自己学了，再说，这本来就是给女人练的拳，你还非要说一堆借口……」

    「哎，风远，你怎么在这？」

    我无奈的摇摇头，只能希望待会的会谈，她不会露什么怯。

    沐婉荷被我吓了一跳，双手抱着木人桩的桩手，满脸的羞红，「你……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要一整天的么！」

    我一开口发现嗓音都有几分沙哑。

    我这才感到脸颊处凉凉的。

    说完，我就大踏步的离开了。

    木人桩被沐婉荷擦的干干净净，在冬日的暖阳下散发着质朴的光泽和岁月的味道。

    第二天虽说是周六，但我按照约定还要加个班，于是一早就和欣莹在客户总公司楼下碰了面，她今天也穿了身紧身套裙，显得更加瘦弱，跟营养不良似的。

    沐婉荷连忙捧起我的脸，「是妈妈不好，是妈妈没有处理好身边的这些人，妈妈知道你忍的很辛苦，妈妈保证，等一切结束，我们两人就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生活下去。但现在妈妈真的有些害怕，你今晚的样子凶狠的像是另一个人。妈妈不想你出意外，你不能出意外，绝不能！不然妈妈也完了，你明白么？」

    「……白组长，谢谢你……」

    听到这话，我脑海中少见的浮现出了师父的模样，那位不苟言笑却会因为书法重了一笔而捶胸顿足的老爷子，那个一击摊手就能砸断一人胳膊却将药酒送满全村各户的老爷子，那个将八斩刀舞的虎虎生风却喜欢拿着扇子坐在摇椅上纳凉的老爷子。

    产品的各类阐述只花了不到十分钟，接下来漫长的一个小时都是在各种各样的提问中进行的。

    「对啊，这老板是我朋友，我可是他家店里的头号ＶＩＰ了。还得是你有出息啊，这才多大，都已经出来赚钱了，哪像沈浪那小子，天天瞎忙乎，也不知道忙个啥。」

    「哎，阿姨，不用，不用……」

    我深吸一口气，拉住沐婉荷就往外跑，「快走，没收好力，怕是要断他几根肋骨了……」

    欣莹听到我说要走，赶忙打开包去找东西，最后匆忙的拿出一瓶饮料递给我。

    我如实说道，杨倩听我这么一说，欣慰的笑了起来，「一个你，一个小玥，真是我家崽子的福气。不然他还不知道变成什么鬼样子。对了，你和这老板谈什么生意啊，有提成没？放心，待会我上去说说，一准成，这点事他还是得卖我面子的。先走了啊！」

    我点了点头，「你自己喝吧，我很少喝碳酸饮料。走了……」

    于是我爬上楼梯，穿过空无一人的阁楼，打开了顶楼天台的门。

    紧箍咒，捆仙索……」

    末了，沐婉荷终于轻声开了口，「风远……今晚如果没有那个东西挡着……你是不是可能会踢死他。」

    「我没事，就是想起我师父了……」

    直到出了门，我俩才算是舒了口气，总体感觉这次会面基本能有个八十分吧，剩下的就只能看运气了。

    「比较顺利，所以回来就早了点，倒是你……妈，你就非要学咏春么……」

    啪啦的木人桩击打声便回响在了整个天台。

    每说一个词，我便在木人桩上演示了一遍。

    晚上，我俩躺在床上，只留了盏暗黄的小夜灯，沐婉荷枕在我的臂弯里，把我抱得特别紧，我俩都没睡着，可却都没说话。

    杨倩还是一如既往的随和加机关枪语速，一般人还真不适应。

    她还是那么紧张，面对我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

    沐婉荷居然穿了套纯白色运动吊带背心和紧身短裤，正站在我的木人桩前看着什么。

    这身正装勒的我着实是太难受了，我得赶紧回家把它给换了。

    说完，我又自嘲般的笑了起来，「明明不过才十九，却感觉离曾经的自己已经过了二三十年了一样，呵呵……」

    回家打开门，发现家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小烁肯定是陪朋友出去逛街了，但沐婉荷跑哪去了？我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刚打算打个电话给她，突然发现阁楼的灯亮着。

    「嘿，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早点回去吧，今天不是周末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这小丫头长挺甜啊，呵呵……」

    我深吸了一口气，扭头故作严肃的看着沐婉荷，「用你去换一条所谓的康庄大道么？你以为我傻啊，这么亏本的生意没个十年脑血栓都不会干的。」

    我赶紧站直了身子，微鞠了个躬，「杨阿姨好！」

    我闻声抬起头，原来是沈浪她妈，杨倩。

    「好，妈妈会一直在……」

    鬓角的微汗告诉我她根本不是玩玩的，她就是来真的……「妈……你这……」

    随后又指了指后面公司，「我陪同事过来谈个业务，您也是来这的？」

    刚刚踏进阳台，就发现一个绝美的背影。

    我摸着桩手，一字一句复述起当年师父给我的第一课，「咏春分四路，小念头，寻桥，标指，木人桩。双臂所含摊手，肘手，钲掌，挃手，傍手，伏手，日字冲拳。」

    我蹑手蹑脚的靠了过去，原来木人桩旁边有个手机架，上面正放着视频，我仔细看了下，竟然是打木人桩的教学。

    她看的很专注，一招一式都在竭尽全力的去模彷，我站在她身旁半天，她都没发现。

    打着打着，我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心也跟着放空，这一刻我彷佛回到了曾经那个心无旁骛的自己。

    眼前沐婉荷揪心的表情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沐婉荷笑着在一旁问道，「嗯，很久没打了。」

    「行了，看来这单成功率会大很多，你就别担心了……我先走了。」

    「……我错了，我已经很久没打木人桩了，也很久没有练过咏春了，脑中想的全都是怎么更快，更狠，更致命。石磊说的没错，这样下去，也许有一天，我真的会打死人……如果师父在这里，他一定会很自责，毕竟那些死穴都是他亲传的，他交给我是因为我有天赋，不希望后继无人，而不是让我用在实战里的。我错了，真的错了……」

    说完也不等我回话，摆摆手就上去了，我尴尬的看着她的背影，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种事上会欠到人情，不过想想我和沈浪过命的交情，欠就欠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还了。

    大公司确实是不一样，面对全公司高管的注视，我还真有那么点不好意思，但好在我需要表述的都是技术层面，所以只要一开头就基本顺畅下来。

    我看着她几欲落泪的双瞳，顺从的点了点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最大的约束，是我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你说做，我都会去做，只要你说停，我都会停下。我会把这句话刻在脑海最深处，就像是

    「风仔，拳可快，心不能急……风仔，夏天要多喝凉茶，去去心火……风仔，练武先养德，拳下之人有家有室，不能大意。」

    我慢步走了上去，抬手摸了摸，这久违的木质手感瞬间带起了许多的回忆。

    相对来说，我和她配合的还算可以，也能看得出她做了不少的功课。

    欣莹一直在旁边安静的听着，一句话也没插，直到最后杨倩突如其来的夸赞，她才有了些许的反应。

    现在已经是早冬了，即便是中午，天气也是很凉的，沐婉荷这是要疯啊。

    「是不是觉得特别过瘾？」

    「沈浪挺好的，他是我最好的兄弟了。」

    「会不会有那么一刻，后悔再回到这里？如果你一直在养父母家，现在肯定和同龄人一样，走上所有人都羡慕的康庄大道了吧。」

    还记得曾几何时，沐婉荷还偷偷躲在门口看我打，如今物是人非，她居然已经穿成这样让我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