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女子带着疑惑的纤细声音在门口响起。
程德赛在他怀里紧张兮兮地睁开眼,生怕自己看到什么传说中的怪物,却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站在门口,穿着绣纹繁复的宽大衣裙,戴着一顶银灿灿的牛角形苗家头饰,秀丽的脸上满是诧异。
她走进来,把手上的斧头丢进角落,在墙上选了一把新的,对他们招招手,和颜悦色蹲下身说了些话,大抵是叫他们不要害怕。她从来没见过外国人,一个劲儿地盯着程子期猛看,还用手拨弄着他卷曲的头发。
什么一天三顿吃小孩的牛头怪!差点被封建迷信给吓死,都是他营造的恐怖氛围。
程德赛捂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往他身上用力捶了一下,没好气地瞪他:你懂苗语吗?
我要是懂,她现在就不会这么玩我头发了。
人家救了你,玩玩怎么了。她压下心里那点儿不舒服。
苗家姑娘不会官话,三人用肢体语言沟通了一阵,又用手指沾了水,在地板上涂涂画画。原来今天是她兄弟娶亲的日子,寨子里傍晚在河边举行仪式,村民在沙滩上发现了他们两。
根据她画的小人,当时程子期身上光溜溜没穿衣服,被村民围观,族里的巫师当场做了占卜,认为是吉兆,挥着法器让她把这对陌生男女带回家,好生招待。现在亲朋好友还在外头参加婚礼,她吃完饭先回来照顾客人,刚才怕他们还没醒,就在屋外站了一会儿,听到里面有动静才进来。
程德赛问她这座苗寨在哪,交流了半天,她只听说过文山县,其他的一概不知,画了个政府的青天白日旗,她也没见过。显然,这就是僮族寨老口中的生苗了,他们隐藏在深山里,是完全封闭的民族,还沿袭着千百年前的生活方式。
苗女拎了斧头出去,不多时抱来一堆砍好的柴火,还有几碗饭菜、清水和衣物铺盖。程德赛谢过她,让她早些休息。
咱们睡一晚,天亮就走吧。程德赛端着饭碗和他商量,队员们肯定在找我,我们可以去文山县,到了那里,即使见不到他们,我也能想法子回昆明。
你身上有许多伤口,需要养养,我倒觉得这些苗人心地善良,可以住上几天。等我恢复Jing力,就飞去外面探路,我连野人山都去过,你可以完全相信我的军事侦查水平。程子期胸有成竹地道。
程德赛想起一事,笑得差点把糯米饭喷出来:我以为你不想在这里住,她不是说了吗,发现你的时候你啥也没穿,哈哈哈看来你去缅甸打过仗,心理素质实现了飞跃!
他雪白的脸颊迅速变红,愤怒地放下碗筷,一头小卷毛都竖起来了。
小姐!哪有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我从印度一回来,就追着你来了穷乡僻壤,行李都还在昆明,哪里有衣服穿?再说,别人看见我的裸体,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程德赛已经笑得肚子疼了,我为什么要生气啊,又不是他们把你扒光了下锅!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气呼呼地背着手在屋里踱来踱去,像一只啄不到麦子的麻雀,你一直把我当鸟,一只普通的鸟!我再申明一遍,我是个大学教授,发过一百二十篇论文,世界上绝对找不出像我智商一样高的鸟,而我呢,被你的几句话弄得五迷三道,论文都不想写了,还重出江湖去打什么日本人
啊!真是没有一只鸟像你这么傻了!程德赛感叹道。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她,小姐,你知道吗,自打我生下来快一百年了,从来没有一个人类也没有一个半人族说过我傻,你这句话就像指控我偷了别人的钻石一样离谱!
那么你偷过别人的钻石吗?钻石没有,那印章呢?
程子期的卷毛瞬间耷拉下来。
她轻哼一声,连我喜欢你都不知道,还说自己聪明。身材那么好,大家多瞧两眼怎么了,这叫造福人类女性。
程子期在原地呆住了。
半晌,他手足无措地甩了门,一溜烟蹿了出去,比飞还快。
无边夜色里传来一声欣喜若狂的乌鸦叫,楼下的鸡鸭猪羊被惊动,纷纷撞起栏杆来,一时间地动山摇,碗碟震颤。
程德赛继续扒饭,自言自语:这鸟该不会有雀盲症,撞柱子上了吧
吃完第三条小鱼的时候,他还是没回来。程德赛在肚子饿和尊重鸟之间权衡了一下,把他碗里的小鱼也夹过来,刚咬了一口,一只大乌鸦就从窗口扑棱棱飞了进来,蹲在角落里。
你这是什么反应?
乌鸦喉咙一动,发出低沉而有磁性的人声:不好意思,我消耗了太多热量,暂时变不回来了,你介意把这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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