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影是一件严肃的事。
在程德赛去村口集市买东西的整整一小时内,程子期这么想着,手脚不听使唤地把家里的地扫了,东西摆摆整齐,扔了喜鹊吃得正欢的蚱蜢,然后留了张字条,裹着皮大衣潇洒而去。
程德赛回来时,两岁的喜鹊正在窝里哭唧唧地闹腾,学着空袭警报嚷个不停,还叫:
鬼子来了!鬼子来了!
它现在已经学会说人话了,还会背诗唱歌,要不是医院禁止喧哗,她真想把它送去给父亲解闷。
宝宝,怎么了?
喜鹊蹦进她怀里,四仰八叉地躺着,鸟生无望地望着小窝。
程德赛轻柔地抚摸着它深蓝色的羽毛,发现窝里少了一张用来垫草的帕子。
乌鸦果然很小心眼啊。她感慨。
喜鹊悲愤地叫道: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程德赛捧着小鸟,快笑死了:他是英国人,可不是日本鬼子。不过这作风,确实很丢老贵族的脸,我一定把床垫给你讨回来。
她拿起字条,上面用英文写他开车回市区取东西了,请她耐心等候,三点半接她去喝下午茶,然后再去看电影,晚上吃法式大餐。落款是大英帝国骑士团指挥官、诺福克公爵以及安茹伯爵。
封建余孽。她默默评价,还鸟模鸟样的。
转头收拾桌上的纸笔,余光忽地在镜子里瞥见自己的脸,不由用手捋了捋麻花辫,噗哧一声笑了。
今日是礼拜天,程德赛得空在屋里读书,是一本新借来的雨果的《九三年》。自从四年前来到云南,甚少遇上这样闲适的日子,窗外没有聒噪蝉鸣,也没有防空警报,乡村景致一片安恬。昆明的早春不像天津那样寒冷,太阳总是高高的,穿过浓密的树叶照射在书桌上,白纸黑字显得干净而明亮。
她不禁回忆起幼时在学堂念书的场景,那时抗战还没有开始,她还没意识到生活对普通人来说有多残酷,每天除了读书,就是寻思放学后去哪儿玩,回家吃什么菜,要是多看了哪个男生一眼,裹小脚的管家嬷嬷就会数落她,说她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女孩子要规矩、要体面,笑起来不能露牙齿,更不能露胳膊露腿。
家乡的迎春花此时应该开了罢?南开大学的那片废墟,有人收拾掉了吗?
她的思绪随着飞舞的柳絮飘得很遠。
三点钟的时候,村口传来引擎声。程子期穿着一身崭新的世家宝西装走下车,戴着路易威登的订制礼帽,拄着西班牙淘来的手杖,踏着意大利老牌皮鞋,怀里抱着一束扎着蓝绸带的鲜花,向碰见的每一个村民和每一条狗颔首致礼。
他还和树上的乌鸦亲切地打招呼:你看什么看?
走到池塘边,他满意地在水镜中端详着自己的样貌。头顶蓝天白云,肩头开满粉紫色的野蔷薇,空气清冷而静谧,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一切都预示着今天的约会将无比顺利。
程子期站在槐树下,盯着左腕的百达翡丽古董表,分针缓缓地走了九十度,又走了六十度,还差五分钟就到点,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香邂格蕾古龙水,从头到脚喷了一遍这密封了半个世纪的香水曾经是拿破仑家族的宠儿,也是他规格最高的藏品。
完美。
他在心中对自己说,勇敢地上吧,你是一名光荣的战士。
不过就是一场电影,一顿饭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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