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刺入眼帘,程子期醒了。
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凑得极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你再变一次嘛。
他确认了一下不是在做梦,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屋里,不像医院。
你现在又不变了嘛?
她怎么一点也不害怕?
这是哪里?他开口问。
程德赛托着腮,趴在床边看着这个奇特的生物,是我家啊。我开车把你带回来了。
你会开车?
难道我只会坐车?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伸了个懒腰,背着手在屋内走了一圈,我爸爸住院了,这里是我们在龙头村的房子,这两年轰炸太多,现在大家都搬到郊区住。好了,乌鸦先生,你快点跟我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不说,我就把你送到生物系当解剖动物。
程子期坐起来靠在床头,趁她走到窗边,悄悄掀起被子往下瞧了一眼然后露出痛苦的表情。
程德赛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猛地回头,抱怨道:好像我把你怎么了一样!我是人,能对鸟产生其他念头吗?不要自作多情了好不好。要不是你救过我,我才懒得管你。
他的心好像突然被针扎了一下,更不舒服了,笼紧被子把自己光溜溜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小声念叨:我又不是鸟。
你昏迷的时候,一下子是人,一下子是鸟,一分钟能变换五六次,我都看麻木了,就算你现在变成一棵树,我也不会再惊讶。
程德赛小小地哼了一声,脸颊还是有些发烫,对自己说就当上西方油画课了,也不是没看过男性裸体。她现在知道他为什么不穿衣服了,这么变来变去,衣服指定要被撑坏!
我是半鸟族,他赌气道,是高贵的梅露西娜女神子孙,纯正的安茹伯爵血脉,金雀花王族的后裔,是有着卓越思维能力和
程德赛嗤笑一声:大清都亡了,还跟我谈什么贵族血统,放在中国你就是一只呱呱叫的乌鸦!哦,我忘了,你们英国搞君主立宪制,不过我怎么觉得你这封建思想和几百年前没区别啊?
程子期的话卡在嗓子里。
程德赛又道:不管做人还是做鸟,你都得讲science。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你可以用一套生物化学的理论来解释你是怎么变形的,但不能说服我去接受一个虚无缥缈的神仙。
不管你信不信,神是曾经在地球上存在过的。我也不知道我们半人族为何能在人和动物之间切换形态,但我们一生下来,就具有这种能力。
程德赛叹了口气,我觉得你应该读读达尔文的《进化论》和马克思主义哲学。
程子期也笑了,小姐,我不比你读书少,达尔文本人的研究我也参与过。既然你不相信有神,那你可以姑且认为,解释变形的理论以目前的科技水平还不能被研究出来。
这个说法还比较中肯。
程德赛思索一阵,点点头,你睡了十二个小时,饿不饿?
她走到阳台上,从喜鹊窝里薅出一瓶蚱蜢,忽然后知后觉地惊叫一声:
等等,达尔文不是上个世纪的人吗?
正是,我在欧洲的学术圈里人脉甚广。他得意洋洋地道,很荣幸跟您自我介绍,我嘛,是个大学教授,教生物、拉丁语和神学,在巴黎、柏林、米兰都有教职。这半个世纪以来,不能说桃李满天下,至少也是诲人不倦。我还在1890年接受过维多利亚女王陛下的召见,获得了荣誉勋位,家中有良田万顷,城堡数座,相貌还算过得去,身体强壮,性格也十分和善
程德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程子期鼓足勇气,攥紧被角,继续骄傲地说:我是一个半鸟族高质量单身男性。
半晌,她张着嘴,问道:那什么,浮夸的半鸟族,你吃蚱蜢吗?
程子期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
事实证明,乌鸦Jing不吃虫子,而吃人饭。
半个钟头后,程子期穿好了主人家施舍的中式长衫,坐在破旧的小方桌前,彬彬有礼地开口:请问有餐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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