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菱还在犹豫，李容发急道：「你听我的，只有活着，你才能替那么多战死的兄弟报仇！」

    采菱不禁握了握藏在身边的短棍，默不作声。

    却不料，洪宣娇把脸朝着另一个方向扭了过去。

    采菱看到离她十来步的路边，立着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上头歪歪扭扭地凿出几个大字——石城界。

    「快出来！还在里面磨蹭什么？难道要咱们兄弟几个来拖你出来么？」

    李容发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刺痛着她的心，死固然是好，但她却不能死，因为还要活着见到自己的那两个儿子。

    洪宣娇已在无尽的羞耻和痛苦中崩溃，弯着酸痛的腰肢，高高地挺着屁股，隐约听到耳边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但她却全无精力理会。

    李容发看了一眼在地板上奄奄一息的洪宣娇，道：「我和西王娘定是逃不过被剐的命运了，但是你要好好活下去……」

    现在的她，无比自卑和不堪，根本不敢与任何男人有亲密的举动，生怕对方会嫌弃她肮脏不洁的身子。

    在死气沉沉的天京，李容发无疑是最引人注目，也是最富有朝气的，他总是能创造一个接着一个的奇迹，给四面楚歌的太平军带来焕新的希望。

    这几天，他一直目睹着洪宣娇被强暴，被凌辱，被折磨，从一开始的撕心裂肺，到现在的麻木，彷佛已经用尽了身体里的力气，也不再挣扎叫喊。

    李容发挨到洪宣娇的脸颊边，想要去亲吻她。

    「把棍子放下！然后出去，和奉王一起投降！」

    李容发终于滚到了洪宣娇的身边，道：「今日你我一道落入清妖手中，免不了被千刀万剐。不过这样也好，既不能同生，但求同死！」

    李容发的话还没有说完，采菱已将他打断，「你若死了，我一个人在世上独活，还有什么意义？」

    采菱看着李容发的眼睛，那双明亮得像夜空里的星辰般的眸子，彷佛永远都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可是，」

    采菱下了车，看到太平军正挤在一条不到五六尺宽的小路上，路边的草丛里，堆满了尸体，鲜血汩汩地渗进土壤，想必在来年，这里的蒿草一定会疯长。

    凹进去的字体里，被人用朱漆描过，漆色虽然斑驳，却依然像地上的血那样鲜红。

    在路的前方，有一队楚勇打扮的士兵，正端着火枪对着他们，似乎是怕他们突然生乱，扰了刘明珍的清幽。

    他冷不丁地开口，倒是把已经做好了殉国准备的采菱吓了一跳，不禁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

    等采菱一走，李容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不料脚下一绊，咕咚一声，摔倒在地，但他仍不甘心，像蚯蚓般蠕动着身体，拼命地朝洪宣娇靠近，嘴里喊着，「你快醒醒！快醒醒！」

    原来，他们已经到了石城，再往东几十里地，便是福建境内。

    只是很不幸，太平军尝试着想从这里越过边境，却又遭到了刘明珍的堵截。

    有多少情人，能有同死的觉悟。

    自诩铁桶围城的曾九帅，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进进出出，如入无人之境；从未败绩的常胜军，也在江阴华墅几乎被李容发全歼，只剩戈登一人落荒而逃。

    「那你要我怎么办？」

    李容发似乎早已看出了她的意图，冲着她摇摇头，小声道：「不可以……」

    李容发盯着她，郑重地说：「你活着，要把我们的故事告诉后人，曾经有这么一帮男女，为了自己的信仰而舍生忘死，浴血沙场，即便五十年，一百年，相信总有人会因为我们的努力而警醒，揭竿而起，推翻满清朝廷！」

    这一切，让采菱不得不信服于他，默默地送开了腰后的短棍，重新放回地上，转身出了车厢。

    只是现在，她一点心情也没有，被叛徒们蹂躏得几乎残败的身体，又怎能感受到半点浪漫的气息？反倒是听在耳中，彷佛是对她的一种嘲讽。

    李容发就算在战场上，自己身处险境，也从来没有想过投降二字，没想到，这话现在竟从他的嘴里亲口说出来。

    「你不能那么做！答应我，你要好好活着！」

    李容发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采菱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她宁愿忍下那天的一时冲动，和李容发永远保持距离，也不愿承受这么多天的非人折磨。

    李容发道：

    「西王娘……」

    车厢外的叛军有开始用枪托使劲地敲打着，骂骂咧咧地喊道。

    这要是换一个场景，洪宣娇听到这话，必定会觉得气氛一下子变得浪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