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餐的只有我们鼓手。母亲说要还有其他落单的同学,一起喊过来得了。我问她啥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老贺说企业家当惯了都这样,这么说着她嘿嘿地笑了起来。大伙也跟着笑。我大概也只能笑了。其实考完试,母亲没问我啥时候回去,我就知道事情不对了。果然,没两天老贺就联系了我,她给了四个选项:平海纪委、平海律所、平阳中院、平阳律所。犹豫一阵,我还是选了第四个。是好是坏,谁知道呢,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不想回平海。当然,周六早上母亲打电话来时,本来打算让我去陆敏那的,得知陈瑶也在,便直接杀到了学校。母亲夸李阙如长得好,有佛性,转脸又说,跟大姑娘似的。后者脸蛋红扑扑的,像真是言语间就变了性,他眨巴着大眼,一副欲言又止的娇憨样。老贺自然是美滋滋的,哪怕她连连摆手,怪母亲谬赞。我却忍不住想笑。确切以及坦诚地说,李阙如很富态,皮肤比大姑娘都要好,水灵水灵的。至于佛性嘛,我只会想到他老二上的那串珠子,大概是佛珠给捻到ji巴上了吧。李阙如难得举止文雅了一回,倒不是说以前多粗硬,而是毛躁。就那种你一眼瞅上去就知道起夜比较多的人,今天倒谨言慎行、安安静静的,起码没分分钟被他妈教导闭嘴。席间这货甚至秀了段英语,从词根上讲了下加拿大特产熏鲑鱼与日式刺身吃法的区别。老实说,以我这刚过英语四级的水平确实听不太懂。我甚至怀疑这一段老贺是不是跟儿子在家里排练过。母亲说除了央视大赛,七月下旬至八月初还有个中国曲艺节,在杭州、南京、昆明、银川、哈尔滨等多地举行,四十多个剧种,两百多个节目,凤舞剧团作为几个主要评剧团之一也要参与整个系列演出。其实就是抱团巡演嘛。而这还不算完,以后剧团啊,每年都要不定期到林城去扶贫演出,这是赵xx答应出山的条件之一。据说义演的全部收入将建设一所希望小学,算是做点力所能及的公益吧。按母亲说法,咱艺术学校也该找机会多宣传宣传了。不过光《梦想中国》小算下也得持续到金秋十月,抱团巡演啥的,少说十几二十天,哪还有时间义演。「不会一跑就大半年吧?」我问:「忙得过来么你」「想啥呢,」母亲笑笑:「能不能进得了资格赛还俩说,」这么说着,她抿口酒:「演几场歇几天呗,要连轴转可不得把人累死!」随后对陈瑶悄悄说了句什么,耳垂在头部的晃动中亮晶晶的。是的,母亲戴着耳坠,难得一见。其实她一直有耳孔,床头柜的椿木老匣子里的这对银耳坠,几乎从末戴过,不知是否跟当年教师着装规范有关。记得老早,上小学的时候吧,母亲老让我拿棉签给她通耳孔,说两星期不动就会自己长上。现在想来,何止耳坠,她连戒指都很少戴。父母结婚那会儿兴老三件,没有首饰什么的,戒指、镯子和耳坠据说都是三周年时补的。奶奶说那时百货商场有银匠,自己拿银锁去,现溶现打,母亲这一套下来光加工费都出了几十块。但这些,终究是压箱底的东西,一般没有拿出来示人的必要。我一度以为首饰就是放在匣子里看的,直到初一时见某位同学的母亲戴着戒指才意识到事情并非如此。记得跟母亲谈起时,她说整天捏粉笔写字,戴啥啊戴。至于现在,只能拿这些做工粗糙、样式陈旧的老古董装装门面了。饭后送别老贺,我和陈瑶陪着母亲在几乎空无一人的大学城里散了会儿步。天还是很热,蝉濒死地叫,老榆树融化般淌出一种褐色汁液,又一路滴到地上,无比恶心。我们在路边看台的屋檐下走,这里好歹有风,尽管偶尔会有一些不堪入目的垃圾强行掠入视线。母亲穿了件长款印花连衣裙,及脚踝的裙摆在行进中舞个不停,透出里面的黑色衬裙和两条白腿。我跟在后面,总能看到那俩柔软的腿窝子,它们在有些发红的天色下几乎要透出光来,此种感觉无比怪异。我只好抹抹汗,快速挤到了两人前面。为此还挨了陈瑶一句奚落,她呲牙咧嘴地说我没眼色。母亲只是笑笑,没说话,黑色短袖小v领很紧俏,加上裙子的高腰设计,使她的下身长得有点夸张。陈瑶一路叽叽喳喳,恨不得拍拍翅膀飞到树杈子上,跟上次见母亲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她们偶尔说些悄悄话,当然,我也无意细听。我问参加那什么巡演有没有钱拿,母亲说就是个辛苦钱,毕竟也是公益性质嘛,传播个文化啥的。「不过——」她笑笑:「至少能提高点剧团的知名度,还能给咱学校打打广告,对不?」乐队也跟过演出,所以这个节那个节的说什么公益性质都是骗傻子,毕竟观众是买票进场嘛。不过既然母亲这么说,我也没好意思喷。「咱可是唯一的民营剧团啊,知名度啥的别家不在乎,对咱来说可是稀罕宝贝」大概瞧出我的不忿,母亲又说。此话倒是在理,甚至顶破天,终究也就是个县级民营。不过我并没有急于承认,而是望向不远处的公厕:「陈瑶是不是掉里面了?」「有点正行!」母亲皱皱眉,她靠近我悄声说:「哎,陈瑶也在乐队?」我点了点头。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随即又笑逐颜开:「我觉得陈瑶不错」「知道啊,你不早说过了?」「说真的」我没说话。母亲的五官轮廓在眼前放大,像一朵朵饱满的花。她应该只是化了点裸妆,双唇却红红的,娇艳欲滴。逆光中,我能看到她脸上的绒毛,甚至眼角的几缕鱼尾。如云青丝下,耳垂珠圆玉润,耳坠呈水滴形,通体闪烁着一道朴实的银白光泽,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传说中的年代久远了。「听见没?」她捅我一肘。我夸张地「嗷」了一声,随即笑了笑。「对人家好一点,别再整些乱七八糟的」「知道了,烦不烦?」母亲切了声,往楼梯踱了两步,又转身走了回来。「耳坠不错」她笑笑,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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