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逐雪绷着唇角，不知道他为何忽然拐出这么一句。

    他擅长杀人，遇到想杀的人，出手杀了，是水到渠成理所当然的事。

    除了会按楼里的规矩索要报酬之外，他谋求的，实则是内心的平静。

    「侯爷就不能是个讲道理的人？」

    叶飘零续道：「我想，那正是因为大家都顾虑太多。」

    卫香馨缓缓起身，也不在乎外头还有不少弟子正在忙碌，高声道：「此间事了，我定当在卧房摆下好酒，任君品尝。那时，叶少侠想必便舍得了。」

    可他后来名义上的师父风绝尘说，不希望他成为一把纯粹的杀人剑。

    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只擅长杀人。

    卫香馨蓦然转身，对着他向外走去的背影，弯腰扶裙，屈膝跪下，垫额一叩，长声道，「请受我一拜。」

    叶飘零忽然笑了。

    燕逐雪走近几步，语调中竟含着几分愠怒，「叶飘零，我刚才说，这些人明明不是你杀的。」

    这轻飘飘的八个字，在很多人的肩头，重如泰山。

    「你们如意楼的人命，不也是千百条么？」

    所以，他始终认为，自己并不太懂武功。

    痴情剑骆严拼命想教他压箱底的绝活——曾经温柔如春光令无数少女心醉的多情剑，然而直到如今，叶飘零也没练过那套剑法的第二招。

    叶飘零淡淡道：「我懒得想。你若有，现下还来得及说。」

    这话看似很矛盾，但叶飘零早早就懂了。

    叶飘零的耐心似已用尽，走向骆雨湖，「雨儿，你在这里陪着阁主，我去一趟谷外，看看笑笑的情况。这边有消息，你去告诉我一声。」

    沿途百花阁的女弟子不管手头多忙，都会在他经过时停下活计，驻足目送。

    「燕姑娘，这么多年江湖没有魔教，名门正派遍布武林，本该是天下太平的盛景。但如意楼自闯出些微薄名头之后，买卖就从没断过。」

    「叶少侠。」

    不等卫香馨应声，他便远远笑道：「像你这样的女人，我只在某些特殊的时候，才舍得让跪下。」

    燕逐雪的脸色变了变，「这……」

    那之后不久，他就在名义上的师弟——南宫星的帮助下，结识了几个温柔美丽、知心体意的美好女子。

    叶飘零又道：「尊师兄妹二人当年闯荡江湖的时候，望舟山畔诺大一个镇子，都是谢家宗亲。他们出剑之前，也要想想家中几千同族么？」

    他们都是天生就能从血雨腥风中吸取营养的怪物。

    他师父冷星寒说，他们两个既是一类人，又完全不同。

    叶飘零道：「你大可去跟人这么说。」

    石碧丝并不情愿，但无可奈何。

    燕逐雪眉头微蹙，总觉得她说的，好似并不是酒……叶飘零一路走向谷外。

    「多谢挂怀。我也是个笨人。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我比你唯一强的，就是出手之前，我不怎么在乎办法好不好。」

    他帮忙杀人，为的并不是感激。

    叶飘零瞥她一眼，道：「他要是不讲道理呢。你准备拿百花阁这千百条人命去赌么？」

    当他杀掉他认为该死之人的那一刻，他与他的剑，甚至会有一种血肉交融彼此感应的错觉。

    燕逐雪咬了咬唇，神情复杂，缓缓道：「我不聪明，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但我觉得，你用的不是好办法。」

    所以他师父说，他的剑，将来会青出于蓝，更加纯粹。

    她目光闪动，似在细细思忖，「就没有更好的法子么？」

    叶飘零头也不回，侧步一挪，闪开到半丈之外，带着一丝笑意道：「我和我师弟大多数事情谈不来。但他有个想法，我很认同。」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不需要这些女人用敬慕的眼神盯着他。

    只可惜，他们只改变了叶飘零对女人的看法，而没有改变他的剑。

    只是叶飘零的心中，并没有针对某个目标的彻骨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