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闻蔓洗脸，水刚碰上伤口，一阵刺疼。

    她呲牙咧嘴，抽纸擦干了，对着镜子瞧，才发现右脸的痕迹似乎变深了，看仔细点还有些破皮。

    要放以前，她无论如何都要哭上一哭的。高中时她便动不动因为和闻chao升起争执而摔门而去。但她没地方去，所以总会往关茜家里跑。最严重的那次，她是哭着跑去找关茜的。

    当时兜里就两个钢镚，她上了公交车就开始哭，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自己。

    关茜在公交车站接到她，还吓了一大跳，问她怎么了。她三言两语说不清，等到了关茜家里，看到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又不敢哭出声，只能咬着胳膊哭。

    现在想想，可能就是那次，她才对闻chao升彻底寒的心。

    从记事开始，闻蔓便幻想过王知敏和闻chao升离婚的场景。穷小子和富家女的故事，他们肯定恩爱得叫人艳羡过，但婚姻多年，曾经的你侬我侬早就被岁月蹉跎成了两看相厌。

    王知敏第一次发现闻chao升在外面有人，闻蔓才初三，她摔了家里所有能摔的东西，将闻chao升气得当场走人。

    那时已是深夜。

    闻蔓摘了耳机，从房间出来，只见王知敏坐在一片狼藉当中，披头散发，看到她，也不过招了招手，“过来。”

    很平静，如果不是她看上去太糟糕，这只不过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夜晚。

    “是不是打扰到你看书了？”王知敏问。

    闻蔓摇头，“我准备睡觉了。”

    “要喝牛nai是吧？我给你倒。”家里的阿姨被她提前支开了。

    “不用，”闻蔓按下她要起来的动作，“妈，你和爸会离婚吗？”

    王知敏想也不想地就挥开她的手，“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只是后来闻蔓这个小孩还是在无形之中卷入了成人的风波，且被默认放在了王知敏的阵营当中。同时她也察觉到了王知敏身上的不甘。离婚这个词就像是支配王知敏情绪的开关，每每提起，她的眉眼就会变得狰狞又生动。

    “离婚岂不是便宜了外面的小三？我就是跟闻chao升耗到死，也不会跟他离婚。”

    闻蔓因而和闻chao升愈发疏离。

    但也仅仅是疏离。

    闻chao升那段时间，曾因为愧疚，时常在闻蔓放学后带她去外面吃饭。

    闻蔓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和颜悦色的闻chao升，可碍于王知敏，她心里对此既是排斥又是亲近——如果可以，她想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但后来不知怎么，王知敏知道了这件事，回来后扯着她便是一顿教育：“你有没有点出息？几顿饭就把你打发了？你知不知道他在外边对别的女人有多大方？等以后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小孩，你对他来说又算什么？”

    那是闻蔓第一次对“出轨”有了具体的概念。

    她和闻chao升的关系再度降至冰点。

    然而父女俩真正闹崩，还是高二那年王知敏和闻chao升因为她的管教问题起了争执——

    “你有没有想过蔓蔓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闻chao升，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你有真正地把她当过你的女儿么？”

    许久的沉默后。

    闻chao升说：“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跟你生了一个孩子。”

    当年如果不是因为王知敏怀孕，他们也许早就分道扬镳了。

    在门后，闻蔓将每一个字都听得请清楚。

    在那之后，她只要和闻chao升呛声，脑子里都会自动过滤一遍他说过的这句话。

    哪怕距今已然过去将近十年，忘不掉，就是忘不掉。

    *

    傅其修明天回来，闻蔓怕留下痕迹，连忙往脸上厚敷了一层芦荟膏。

    第二天醒来，伤口果然浅淡了些，涂上遮瑕，基本就看不出什么了。

    傅其修是晚上到的。闻蔓在门口接过他的行李，低头问：“你买了什么回来给我？”

    “自己看，”他解开衬衫上边的扣子，“怎么不开大灯？”

    闻蔓侧脸看他，“我给你准备了烛光晚餐。”

    他挑眉，不自觉往餐厅走，“这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