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一个时辰便已过去。

    三层包袱皮里，最后滚落出来的，竟是血淋林一颗人头。

    袁忠义却在盯着唐飞凤。他隐隐明白过来，这女人一直格外留意霍鹰，看来并不是对那俊俏男装女郎起了什么绮念。

    袁忠义神情一凛，立刻横拦在林红娇身前，沉声道：“墨先生，你这是何意？”墨十一低沉一笑，哑声道：“在下知道，仙姑对我多有顾虑，才会畏首畏尾，不愿应承除此恶贼，此次，我便是来展现，我墨家死士肯为天下万民牺牲的诚意。”“哦？”袁忠义瞄向神情分毫不变的唐飞凤，皱眉道，“唐姑娘，难道就是墨先生的诚意？”“那是墨家的帮手，这才是墨家的诚意。”墨十一从肩后解下一个西瓜大的布包，展臂递来。

    没想到，他们身后没有唐门的人跟着，到了目的地，却见到了一个姓唐的。

    “我自然是不想掺和，我只想找个僻静地方躲起来。”她幽幽一叹，道，“可人避祸，总有一天避不过。我只是担心，这墨十一是霍四方派来试探我的细作，我若应了，便要惹来大麻烦。”“若他不是呢？”林红娇杏目微眯，一股凌厉若隐若现，“那他的主意，便未尝不可……”墨十一想必也知道，自己这大胆的计划想要说动林红娇，空口白话毫无意义。

    林红娇静静听了片刻，也望向唐飞凤，道：“唐姑娘，我很好奇，你在这里，是因为你是唐飞凤，还是因为你是唐门弟子。”“唐飞凤。”“那唐门弟子，会作何选择？”“安排的保镖，大概会出出手意思意思，毕竟保住了唐家堡一带的安宁，毫无表示，面子上过意不去，失了信誉，在武林也不好交代。”唐飞凤微笑道，“不过唐天童兄妹两个，加起来也不会是你那小情郎的对手，不会有什么阻碍。”林红娇目光一变，想不出自己究竟哪里露了破绽，一时间竟有些心慌。

    她一边抬手梳理鬓发，一边用还略显低哑的嗓音问道：“智信，墨十一的事，你觉得我该如何选择？”袁忠义在后面揽着她酥软腰肢，懒洋洋道：“你想如何选择？”女子心思不好揣摩的时候，叫她做主，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林红娇面上变色，道：“你们杀了霍勇？”墨十一缓缓道：“我已说过，我们墨家死士，只懂得杀人。为了取信于仙姑，自然只有杀一个足以表明诚意的人，给仙姑看。”唐飞凤在后面淡淡道：“十三条命，换了对面四条。在我看来，并不算懂杀人。”“唐姑娘惊才绝艳，和你比起来，我们的确不懂杀人。”墨十一毫无争锋之意，只淡淡道，“但霍勇身边有三个那样的高手，唐姑娘怕是不肯去杀的。”唐飞凤也不否认，道：“不假，不暴露身份杀掉霍勇，我做不到。”林红娇原本平息下去的壮志，终于被霍勇的这颗人头引燃。

    十月十六，依旧秋雨如丝。

    墨十一仍旧是上次的打扮，长枪般直挺挺站定。

    露出的脸，已经因为诧异和惊恐而扭曲，但不难认出身份。

    袁忠义吃了一惊，林红娇脸上也褪了三分血色。

    唐飞凤眸光流转，浅笑嫣然，轻描淡写道：“我们练擒拿暗器的，最重要便是眼力，这点小事，不足挂齿。仙姑也不必惊慌，真有本事的男人，姐妹共侍，母女同寝，不值得大惊小怪。你女儿若还不知道，咱们有这层合作关系，我当然也不会赘言。”袁忠义禁不住冷笑道：“唐姑娘，这算是威胁么？”唐飞凤唇角一勾，若有所指道：“凭这，怕是威胁不了你吧？你有天下至阴的内功傍身，什么女子能抵得住你的本事。”袁忠义心中一惊，暗想此人母亲据说是魔教中人，此前交手之后，目光就颇为奇异，难不成……已被她认出了《不仁经》么？

    更重要的是，她极不喜欢霍四方。

    不过不论哪种，结果都对他们极为有利。

    他定了定神，留心戒备着唐飞凤手上毒针，垂手将那人头上被血粘连的乱发拨开。

    这两天袁忠义曲意奉迎，有心讨张红菱欢心，将那本就身心臣服的姑娘逗弄得越发芳心沉沦，还顺势为她运功补了补肾经亏损，免得过早衰弱，影响他母女同床的大计。

    她眉梢微挑，斜瞥着他，那双黑眸中透着一股隐隐的蓝，颇有股妖异之气，“袁少侠，我素来是不信鬼神之说的，肯与三江仙姑合作，正是看中了你的身手，今后若有机会，咱们还要多聊聊才好。”林红娇知道袁忠义不是唐飞凤的对手，墨十一武功虽然还不知道深浅，但死士在任何地方都很令人头疼。

    闭目静静思索片刻，她睁开眼，露出了三江仙姑笼络信徒，令人心甘情愿供奉香火的和蔼微笑，柔声道：“私事不必再谈，既然咱们志同道合，都是为了蜀州万千民众的安宁康泰，接下来，就告诉我，咱们该如何去做吧。”袁忠义退后两步，默默旁听。

    林红娇喝了口水，最后问道：“墨先生，这计划……你们墨家当真并无异议？”墨十一缓缓颔首，神情平静：“霍四方不是霍勇。一击不中，不知要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我们没有时间……去从长计议了。”林红娇郑重其事矮身行礼，道：“愿墨家诸人，能早日归隐青城，福寿安康。”“承仙姑吉言，墨十一，就此别过。”袁忠义静静矗立在旁。

    也不知是唐家对林红娇过于轻视，还是根本不把霍家的事情放在心上。

    至少此刻明面上唐家还是霍四方的亲信，而他们脚下一步步踏过的土地，属于唐家堡。

    张红菱没有贺仙澄那样锐利的眼色，对母亲和情郎之间的事情毫无察觉，叫他护着娘过去，还一路送到了巷口，几次叮嘱，才依依不舍转身。

    袁忠义疑心有诈，伸手接过，让林红娇退后数尺，才凝神运功，层层解开。

    旁边那张竹椅上，则坐着神情悠闲，正用指尖把玩一根细长毒针的唐飞凤。

    上一次袁忠义就颇为担心会有唐家的人来盯梢，但最后并未发现。这次他依旧留心周围，却仍一无所获。

    当晚，一个扎着朝天辫的小童，又将林红娇约去了郊外小院。

    连着数日天气不佳，山路泥泞难行，不仅林红娇一行耽搁在唐家堡动弹不得，霍四方与手下兵将，也扎营在东川郡暂停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