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十九章 清平乐</h1>

    晚自习下课之后，一波波学生如出了笼的鸟，迫不及待从教学楼奔出来，熙熙攘攘的人chao陆续过去，教学楼内的灯也渐渐暗下去，只有一楼一班的教室，仍然灯火分明。

    一班学习抓得紧，今天最后一堂晚自习课被数学老师征用，在进行小测，比平时下课晚半小时。

    陈映亭倚在一班的后门，在墙角安静地等着。他和何皎平时都是在校外的十字路口见面，只是今天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怕待会路上没人不安全，所以在她教室外等。

    何皎就坐在窗边，从他这个角度望去，正好可以看见她认真的侧脸。她做这些真是信手拈来，连草稿纸用得都不多，一路流畅地写下去，几乎没什么卡壳的地方。

    真是……连做个卷子都像是艺术。陈映亭没忍住笑，刚扬起嘴角，就见何皎仿佛有心灵感应，突然转过头来，朝他这里看了一眼。

    目光交汇的那瞬间，他两个的四只眼睛便如磁石般吸附上了，得用力扯才扯得开，扯开了还不甘愿，依依不舍地扭着头，就是舍不得将头转回去。

    咳咳。

    大约是何皎的动作太显眼，台上数学老师微微咳嗽了下。何皎红了脸，脑袋触电一般低下去了。

    大概是知道他在等，何皎落笔的速度更快了。她第一个交了卷，提着书包冲出门来。路过后门时她瞟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地往教学楼外走。

    陈映亭站直身体，保持着两米的距离，不急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此时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到了快静校的时候，校园内格外安静，月色清凉如水，只有深秋微凉的风声，在耳边轻轻刮过。

    他二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轻微而有规律，偶尔会踩到干枯的落叶，带来一点细碎的窸窣声。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等终于出了校门，何皎才忽然回头，对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陈映亭刚从校门口自行车停放处取了车，抬起身就见到何皎的鬼脸，不由忍不住笑了。

    他长手一伸，把书包从何皎背上捞过来，挂在笼头上，示意她坐上来。

    何皎顿时笑得更厉害了，使劲对他眨眼睛，又往轮胎上瞧。

    陈映亭一看，原来是轮胎漏气了。他蹲下身，借着路灯的光亮，仔细查看了一会，看着看着眼睛就冷下来，只是他不想她担心，因此不动声色，云淡风轻地站起身来，笑着说：“没事儿，是我忘记打气了，所以轮胎扁了。”

    何皎对这些不太了解，闻言不疑有他：“那咱们走回去吧，也没多远，反正今晚月色也很好。”

    陈映亭点点头，推着车和她往家走。

    她和他并肩走在这条安静的路上。月色很美，皎皎如许，将他二人的影子在地上深深浅浅地重合起来。

    陈映亭左手单手推着车，右手却伸过来，挤进她的外套口袋里，包住她冰凉的手指。他掌心滚烫的热度传来，让她本来僵硬的手也渐渐舒展开来。

    她的手暖过来了就开始闹他，指甲在他掌心刮挠着。他的手掌并不细嫩，修长的手指和宽大的掌心全是生活留下的茧子，指节分明，骨骼坚硬，何皎都戳不动他。

    何皎就有点生气，使劲戳了他几下，倒把她自己给戳痛了。

    陈映亭默默把她的整只手握在了掌心。

    何皎就安分了，手指蜷缩起来，乖乖被他握着。

    两个人的手明明在口袋里打尽了官司，面色却都没什么波动的，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只是唇角都有一缕微不可查的笑意，浸润在二人的眼角眉梢。

    他们一直往前走，在这个有些凉的秋日深夜，行人近乎绝迹，路上只能听见他们从容一致的脚步声。

    何皎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从没想过会跟一个人这么平静地走着，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前路好像没有尽头。

    她无需绞尽脑汁想话题、想寒暄，想共同语言，没话也要找话说。

    只要这么走着就好，有话的时候就说，再琐碎的话题也不怕对方不耐烦，不想说话的时候就沉默，可是并不觉尴尬，只觉平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