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渭城朝雨夜归人</h1>
从机场出来坐上公司派来的车时肖宜哲特意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四点一刻整。八月,全国南北普遍高温,他刚从澳洲回国,合约的事情双方已经商议的八九不离十,只等BOSS拍案定板。他却连一身西装都没有来得及换,就从悉尼赶了回来——他丫真的就是一救火队员,哪里起火跑哪里。他微微笑了,笑容也不见得有多苦。
路,毕竟是自个给自个选的。
地面热气腾腾的,像一个大火炉,一丝风也没有。太阳正在西落,遍体通红的像个火球。万里无云,只橙红色的那么一团,像小时候常吃的微山湖的咸鸭蛋中的那个鸭蛋黄。
司机开着空调,肖宜哲还是觉得热。他把西装外套脱了,又把领带解了下来。衬衣袖子挽上去的时候,他想起了初中时地理老师说过的话:海洋吸热慢散热慢,所以沿海城市冬暖夏凉。
他学的其实是理工科,高中的地理属于文,因此他高中时候地理知道的知识还没初中时学的多。渭轻尘学的倒是文科,他有一年寒假陪她回家时感叹了一句平安城没有北京冬天冷结果换来了她的一记白眼:“沿海城市冬暖夏凉,平安虽和北京纬度差不多,但北京是内陆冬冷夏热,没有可比性好不好!”
平安城,北方的一个三线小城,名字取得极好,平平安安,出入平安。渭轻尘说,这个城市有着千年历史,春秋战国时这里可是军事重镇,西汉郡国并行制时只有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才能得到这块肥rou。可惜后来经济重心南移,尤其到了明清时候平安城逐渐衰落。
渭轻尘给他介绍平安城历史时两个人正手牵手沿着平安城的河边走。河面结了冰,前些天刚下过雪,压在河岸旁的松枝上。一路走着,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的河坝,岸边早已硬化了,到处都有防溺水的牌子。毕竟是从小生活的地方,渭轻尘步子轻快,口中哼哼的也是轻快的歌。她戴一顶白色的绒线帽子,及肩的黑发披散着,被暖黄和白色毛线交织的围巾挡住大半,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肖宜哲喉咙一紧,克制住了想把她黑发上落雪拂去的欲望。平安城内几乎没有什么老建筑了,他们来的路上他看到到处都在拆迁盖楼,他真的读不出这座小城的历史沧桑感。他印象最深的是他们经过了一条被小商贩占用了两个行车道的公路,往来车辆只能单行通过。卖年货的拿个小马扎一坐,面前摊着一地的春联和福贴,还给人现场写字,红纸黑墨,龙飞凤舞,瞧着便觉喜庆。
他在城市长大,城市越大年味越小,街上照样有年终无休的店铺。除夕夜里一家三口吃一顿年夜饭看一次春晚,发送出无数条的拜年短信,也接听了无数个拜年电话。十二点钟声响起时各自回屋睡觉,这个年就算过去。大年初一也不需要走亲访友,他和同学相约去看电影,嘻哈地打趣说上几句吉祥话,聚餐之后各自回家。
“肖总你瞧,今天是个好日子呢,刚才经过三家饭店,三家在办婚宴。”司机说。
百合花点缀着黑色奥迪,酒店门口搭起了一个气球门。肖宜哲觉得自己眼花了,竟然看到了她。隔的距离不算远,他贪婪地看着她,她的容颜似乎没怎么变,笑起来依旧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宜哲宜哲,以后我们两个的婚礼上,要有气球扎的拱门,我想要一个西式婚礼,我要你亲口对所有人许诺说你爱我,一辈子都爱我。
“停车!”肖宜哲看着车窗外她的越来越远,下意识喊了一声。
司机反应迅速,打了右转向灯,在路边停下:“肖总,怎么了?”
她父母都在机关工作,她小时候在县委大院长大。院里有棵老槐树,很大的年岁,粗的抱都抱不过来。她和邻居家的孩子在楼下玩游戏,大人们下班回家她和一群孩子抢着叫大大叔叔阿姨。他陪她回平安城的那天,她指着某开发商的楼盘说:“这里就是以前的县委大院。”公共汽车慢悠悠地向前驶着,她说:“这所学校还是我的母校呢,它对面是当初的平安市政府,往西是卫生局,再往西是广电局,再往西是教委……现在,就剩下这所学校了。”她语气中的喟叹让他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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