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承净和云央不同，佛修讲究静心，空檀、承净又极为喜静，再者空檀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是无法教给承净的，自己都教不了的，舞鸾台那几个术师就更教不了了。

    天色已暗，月初升，月光轻纱似得笼在前往景云庄的山道上，承净像往日一样等在门前。

    “云央，你去过皇都么？”

    “没有。”

    “皇都那的人身上穿的是金丝线绣的衣裳，住的华丽的大房子。皇都的这个时辰，大多数人都还在街上玩。对了，皇都里有一座皇城，玄朝的皇帝就住那里。”

    “皇帝是谁？”云央问。

    “啊，你爹爹你父亲没跟你说过么？”

    云央摇头。

    “舞鸾台的老师也不说？”

    云央还是摇头。

    “该不会是课上老师讲了你没认真听吧。”

    云央稍稍抬起下巴，抿唇，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rou嘟嘟的，天真又可爱。

    池泛想了一下，解释道：“皇帝就是谁都得听他话的人。”

    “他是仙人么？术法很厉害？”云央又问。

    “应该也不算很厉害吧。”池泛为难道：“我听阿爹说，在国师未失踪前，玄朝最厉害的术师是国师。”

    “那他做了好多好事？大家都很喜欢他？”云央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池泛摊了摊手，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想说皇都有多繁华，可谁知云央的关注点全然不在这上面，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难答。

    “那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听他的，既不厉害，也不好。”

    “我怎么知道。等以后我带你出去看看，你可能就知道了呢。你出去过么？”

    “很少。”

    “你爹爹父亲不让你出去？”

    “不是，是我不喜欢外面。太吵了。”

    在池泛看来，云央所谓的太吵了，是人太多了，他不喜欢热闹的地方。池泛的性子正好相反，他最是喜欢热闹不过，半刻也停不下来。听说皇城是个规矩最多的地方，也最没意思，在入宫做伴读和在山谷隐居，显然还是后者要自由很多。思及此，池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颇有些少年老成的样子。

    “我听说，我阿爹把我送过来不仅是为了逃避入宫，更是为了逃避皇帝的赐婚”

    “赐婚？”

    “对啊。赐婚。听说皇帝有个女儿叫赵识春跟我同龄，皇帝就想让我和她先定下婚约，长大以后就娶她。我才不会娶她，我连见都没见过她。”

    “要是是个漂亮的姐姐呢。”云央说。

    池泛伸手捏了捏云央软软的脸，“娶你也不娶她，起码云央长得可爱又好看呀。”

    “我是男孩子。”云央一边拍开池泛的手，脸被捏着，只能含糊不清地抗议道。

    “男的就不能娶么？只要我喜欢，男孩子女孩子我一样娶。”

    两人打闹间已经走到了门前，云央余光瞥到了站在灯下的承净，灯笼透出的橙黄光芒照在承净身上显出一股恬静的温柔来。

    云央挣脱池泛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承净面前，仰头看着承净，澄澈明亮的眼睛里映着承净柔和的目光。

    “哥哥，等了很久了么？”]

    “没有很久。”承净抬手摸了摸云央的头。

    承净算不上太喜欢池泛，至于原因，现下他还尚未想明白，或是因为他话多，过于吵闹，又或者是因为自从他来了之后，分走了云央的注意力。

    那夜，承净做了个梦。

    梦里，他缓步走入房内，那房里摆着燃着的红烛，贴着红纸，新挂红帐，新绣的红被。僧人身上所穿的灰白粗布僧袍与房中的布置格格不入。

    缓步走到床前的僧人却丝毫不觉，床边坐着一人，身着大红衣袍。他伸手掀起的盖头下，露出了一张分明是少年的脸，明眸皓齿，眉目如画，似曾相识。,

    少年见到僧人，展颜轻笑，双瞳似含秋水，伸出手。僧人附身，抱起少年。两身相拥的瞬间，从少年身上传来的暖意，似雪夜里的火光，一点点地把僧人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