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已掌了灯。
窗外绿竹猗猗,映在绡纱帐上影影绰绰,十分清幽。青娘反应了一会儿,才认出这是小筠园自己的内室,不是他的玉骨斋。
被子暄暄的,她又躺了会儿,感觉身子干燥温暖,没有丝毫黏腻不适之感,分明是已经被清洗过了。
又是这样,她叹息。
扯过被子蒙了头,青娘心头涌上一大股委屈。
这算什么呢,难道他与她之间,就只剩下这一件事了么?
这世道对男子与女子何其不公!
男子但有不快,便可由着心意想去哪儿去哪儿。回家可以,不回家也行,外头天宽地广,真正叫人肆无忌惮。而女子呢,终日只有内宅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青娘笑了笑,自嘲着想,算来我这一方天地还算大的,几倾地的景由着人逛呢!
正待叫人进来服侍更衣,便听门扇响动。青娘转头望去,见一个高大身影手捧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几道清粥小菜,颇显Jing致。
“醒了?”期恪道:“刚好,起来吃些东西。”
青娘默了默,待偏过头不理他,又觉这样是在与他耍花枪,实在矫情,最后只淡淡“嗯”了声,窸窸窣窣裹着被子坐起来。
“我要更衣。”
示意他出去。
期恪应一声,转去紫檀木镶牙边的衣柜旁,打开了问:“穿哪一件?”
青娘哽住,想斥他出去,又觉这样赤着身子着实没什么底气,便道:“你出去,叫穗穗来。”
衣柜旁的人影顿了顿,走过来半坐在榻边,“青,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青娘佯笑一声,“生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将军这话真真儿叫人奇怪!”
期恪也不是傻的,会听不出她是故意在口是心非。只哄人一途实非他强项,欲说什么,实在不会。一时想起励帝从前教导,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讲实话为佳,便将自己前段日子的别扭一一说了出来。
青娘是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待听见他说自己簪海棠、戴海棠、画海棠......是与枕鸿心有灵犀时,气得差点儿没闭过气去。
“......我什么时候喜欢海棠了?我怎么就惦记着旁人了??我还、还和他心有灵犀???”青娘只觉冤到了极点。
六月飞雪啊!
揪着被褥挡在胸前,她气得话都说不出了。眼瞧着这人坐在床边,还一副低眉顺眼好像受了委屈的样子,她一口气憋在胸口,心都憋疼了。
“夫人......”拂云和穗穗听见动静走了进来。
床上,青娘皱着眉,曲膝蓄力,狠狠踹了出去!
期恪毫无防备,叫这一下命中胸口,一个趔趄后退着跌坐在了脚榻上。
“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拂云穗穗目瞪口呆。
......
一连数天,青娘都Yin着一张脸,连画儿都不画了。
小筠园服侍的人战战兢兢,气氛十分凝滞。
这日晚间,青娘沐浴了出来,也不多做妆扮,只系了绯色的抹胸长裙,罩了件鹅黄轻纱的大袖衫。
期恪一如既往过来叩门,然后一如既往地被堵在正堂外,连花厅都没能进去。
半晌,灰溜溜地走了。
丹冉直拉着拂云穗穗叫想办法,说再这样下去只能去告诉南妈妈了。
穗穗想了想,服侍青娘通发时道:“夫人,外院的陶管事说,这几日黎家那位高小姐总派了丫鬟小厮来给爷送吃食,都送到五军都督府去了!”
镜中美人顿了顿,冷哼一声。
穗穗道:“虽说爷没动,都赏了底下人,可到底不好......陶管事他们一开始还以为是咱们这边送去的,后来知道不是也不好声张......都督府的那些官吏,只知道夸咱们家爷有福气,每日跳着脚儿地等着吃呢!”
青娘淡道:“送与他的,与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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