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活着</h1>
秦瓷洗完澡换上新衣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楼下去找父亲的骨灰坛。
小心翼翼搂在怀里,环顾富丽堂皇却又有些冰凉的大宅子一圈,心情复杂地正准备上楼,抬头却望见楼梯上正下来一个女人。
细长的眉,妩媚的眼,面容圆润饱满,应该是长期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她一身及脚踝的月白色长裙,摇曳生姿,整个人都好似发着光。
秦瓷瞧了瞧自己刷了很多遍还有些泛黄的指甲,摩挲着粗糙的手掌心,那是常年干农活留下的痕迹。自卑生了根,她忍不住地自惭形秽。
女人戴着极其讲究的首饰,手里提着一个镶钻的Jing致小包,看样子是要参加聚会。
瞧着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年纪最多三十岁出头,秦瓷想她应该不是陆峥的母亲,那她是……
“小姑娘,你叫什么?”那人见到秦瓷并不意外,迎面走来,声音酥软婉转,很是动听。
“……秦瓷。”
秦瓷低头退到一边等她过,那人却在她身边停下来,上上下下把她瞧了个遍,在瞥见她怀中的骨灰坛时,微微蹙了蹙眉。
这让李染回忆起了许多不太美好的往事。
“小姑娘,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你的遭遇,你父亲的所作所为着实伟大……”李染扫了一眼那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神色复杂。
半晌,她抬手理了理自己波浪卷的长发,白嫩的指头往秦瓷怀中微微指了指,话锋一转,“不过这东西长期放在宅子里毕竟不太好。待会儿你叫佣人带你去外边,把它妥善处理了吧。”
娇嫩的红唇,这句说出来的话却是的凉薄的,没有温度。
秦瓷愣住,瞬间明白了什么,小脸一时间白了,过了很久,才不舍地点点头。
大户人家总是有许多规矩的,自己才来就犯了礼节。
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既然到了陆家,就好生住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佣人们去做。”李染从秦瓷身边经过,扭着tun往外走,婀娜多姿。
望着那妖娆的夫人出了门,秦瓷喉咙里像卡着什么东西不上不下,心中百转千回,难受得紧。
她突然好想回乡下,好想回家。
可她深知,她回不去了。
*
如今离了家,按理应把父亲的骨灰洒入江河湖海中,放他魂灵毫无牵挂的自由,可她百般踌躇,终究舍不下。
始终希望父亲离自己再近一点,怪她自私吧。她心想,这样好歹有些可以依偎的温暖。
秦瓷拜托张妈带她去了后山,张妈一路上跟她说了许多陆家的事。
陆峥今年十五岁,在陆氏集团下的贵族学校里读高中。他向来性格偏冷淡,不太亲近人,这大概与幼年丧母有关。
陆峥的母亲在他几岁的时候跳楼自杀了,现在的陆夫人李染是他的继母,不过陆峥和继母关系一直不太好,因为陆峥认为母亲的死亡和李染脱不开关系。
陆老爷子近两年身体不太好,频繁住院,唯一的儿子是他心头rou,但是年纪尚小无法接手公司,现在公司上下事务都由李染打理着。
“张妈,这位陆夫人好相处吗?”秦瓷想起大厅里短暂见过的那个女人,优雅的风度中显露出几分强硬的手腕,让人心生战栗。
“这位夫人啊,忙得很嘞,早出晚归的,下人和她接触的机会不多。”张妈语气有些怪,答非所问,“不用担心,你这么乖巧又懂事,大家喜欢你都来不及的。”
两人寻到山间一处花开草绿有蒲公英的地方,掘了土,将骨灰坛埋了。
秦瓷蹲在那儿,久久的凝视着小土堆上shi润的新土,一直没有说话。张妈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瞧着纤弱的姑娘无声地耸肩,猜她大概是在默默垂泪。忍不住心疼地叹了口气。
可怜的孩子,但愿老天仁慈,让她以后生活如意些吧。
山中的凉风吹过来,秦瓷脸上shi滑的,她抹了好几次,新衣服的袖子上便沾了咸水。她抬头,站起来,望向远处一望无际的城市,大眼有些迷茫。有什么东西好像熄灭了,她的心里空落落的。
去吧,父亲。
我会好好活着的。
带着你的那一份,好好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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