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领养</h1>

    太阳下山前，秦瓷已架起柴火和锅，做了一桌子家常菜。

    熟练地将鸡赶回杂物间，打扫完屋子，收好晒干的衣服，摆妥饭菜。

    她还跑去家旁边不远的羊肠小道上，摘了些红的黄的野花，用洗干净的塑料瓶装了水养着，摆在桌上。

    其实她那时候还不懂“仪式感”这么高级的词，做这一切是因为某天放学回来时，见校门口书店中电视上在放韩剧，她的目光被吸引过去，正好望见那样一幕，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饭，餐桌上摆着漂亮的瓶装鲜花，讲究而又温馨。

    那一瞬，她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闪闪发亮的。

    事情做完后，她拿几只大菜碗将做好的汤和菜盖起来，小小的身子坐在门檐上，双手撑着下巴，瞧着远方路的尽头，听着阵阵蛙鸣，等待父亲回家。

    天很快要黑了。父亲迟迟没有回来。

    左眼皮跳了一天。她从不信“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样的没有根据的话，可此刻，她不由自主地心慌了。

    她起身迅速回屋拿了手电筒，刚想去工地上找父亲，就远远听到三轮车从屋前小道上开过来的声音。

    “小瓷，出大事了……快过来，快上车！”

    是住坝上的婶。

    她开着她丈夫送货常用的三轮车，火急火燎地，黑胖的圆脸上布满汗珠，朝着秦瓷招手。

    “怎么了，婶……”本是燥热的八月天，秦瓷见她那样，背脊不可遏制地发凉。

    喉咙里梗了东西，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哆嗦，她步子发虚，踉踉跄跄地上了车。

    婶抹了把汗，好不容易才发动了车子。

    “你爹现在是不是还没回来？”

    “……没回……”浓厚地无助感排山倒海而来，她只觉得呼吸不过来，“我爹怎么了？”

    “具体是咋回事我也没弄清楚，我刚刚吃晚饭的时候接到镇长的电话，说你爹今天在镇上买东西，回来时经过河边，见有个娃娃溺水了，就不管不顾往河里跳救人去了……后边娃娃是救上来了，但你爹情况、情况好像不太乐观……”

    不太乐观……不太乐观是啥样？

    秦瓷脑袋瞬间被抽空了，只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会没事的……

    *

    据本台报道，今天下午五点，X镇一中年男子为救落水儿童而溺水身亡，落水儿童今得救并脱离危险，而这名见义勇为的男子却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岸边摆放着男子的遗物，据知情者称，今天是他女儿的十岁生日……

    有晚间新闻的记者和警察围在秦瓷的周围，河边熙熙攘攘，她跪在父亲冰冷的尸体旁边，面色死白，眼神空洞。

    秦父的尸体已经用白布遮了起来，有担架过来抬，秦瓷哭肿了眼，魂不守舍地跟着。

    这则消息很快转播到C市晚间新闻。

    陆氏集团董事长独子陆峥卧躺在舒适的沙发上，吃着饭后点心，抬眼瞟向屏幕。

    那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哭哭啼啼的女孩儿，显得很镇定，只是脸上血色褪了个干净，尖下巴因此显得益发楚楚可怜。

    眉眼和一个人长得几分相像，但她看上去很乖，陆峥心念一动。

    “爸，”他饶有兴味地开口，“这女孩怪可怜的，您看我一个人也孤单，要不，帮我领养个妹妹吧。”

    丝毫没觉得不妥，像是要从宠物店带回一只小狗或者小猫，语气云淡风轻。

    “……”陆峥的继母李染看到屏幕上那个女孩，妆容Jing致的脸不可控制地抽了一下。她好不容易才维持住优雅的微笑，边注意力道为躺椅中的陆老爷子揉太阳xue，边娇滴滴略带指责道：“阿峥，想要妹妹的话，我和你爸爸可以生，怎么心血来chao说出这种怪话？”

    “你们生你们的，我养我的。”他皱眉，放下晚间的报纸，语气冷淡。

    他站起身，踱步到父亲面前，不像是胡闹，难得撒娇：“爸，当是我今年的生日礼物好了。”

    陆老爷子睁开那双老态的眼，抬头打量自家儿子。

    少年气宇轩昂，目光坚定，宛如一棵茁壮的白杨。

    陆逊是老年得子，对陆峥宠得很，已是有求必应。

    “喜欢，那就养吧。”陆父语气懒洋洋的，如同意他养一只小猫，或者小狗。

    儿子开心就好。

    “可是……”李染没料到老爷子会答应，神色骤变。

    “谢谢爸！”陆峥喜上眉梢，朝向花容失色的李染时不着痕迹地发出一声冷哧，不顾她的惶恐，已往屋外走。

    这无聊的生活，也该需要点调剂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