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未去追究过舒青窈出现在魏府的原因,只道她从来都想一出是一出,大抵是玉灵山寂寞,她等不下去,偷离出逃,联合不愿嫁女的苏家,假借苏幼青身份暂留魏府。可顺她的话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你不愿画像被太多人看到,你在怕什么?”舒青窈抿唇。“我杀了人,”她闷声,“用术法杀了人,惹了官非,所以不得不逃。正好真正的苏小姐在送嫁途中失踪,我便假借她的身份暂留魏府。”沈星楼失语,有点想笑。看她一本正经的说自己杀了人,要换作旁人,可能真就信了。“虽然小王对术法不算非常了解,但也知道,被术法伤及的普通人,通过特殊手段,是可以救回来的。而你的师父,濯莲真人,就有这样的本事。”勾唇一笑,意味深长。舒青窈暗骂一句老狐狸。索性反问:“小王爷还知道什么?不若一起说了?”“小王在等你说。”尽管知道她不会说。舒青窈这三个字,牵连的是整座玉灵山。所以凌桑再怎么嘴欠,也不曾把她的真实身份供出去。彼此用眼神试探了片刻,又很有默契地分开了。看向前方。舒青窈:“小王爷,妾同您说这些,是想您解决麻烦,不是来添麻烦。若威胁到妾本身,您会损失最大助力。”沈星楼“嗯”了一声:“的确,小王的损失太大。”悠游叹气:“唉,罢了。裴言怀疑你的事,不如少走弯路,简单直接最好。”“什么?”“说你是我的人。”舒青窈沉yin:“裴言不是傻子,若这样告诉他,只会觉得小王爷在明目张胆渗入魏家……嗯?”几分错愕地向沈星楼看去。这是她能听的吗?“嘘。”沈星楼轻声。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蜷起,她的心脏开始不安跳动,连声音都带了颤:“小王爷同妾说这个,妾实在受宠若惊。”过去的经历告诉她,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胡思乱想间,冷不防被摸了摸头发。她猛地回神,看到沈星楼递了一个油纸包过来。“这是?”“给你买的。”舒青窈一头雾水地接过,打开,见里面是山楂,先是一怔,又拿起一颗,轻咬了小口。咸的。“小王爷怎么知道……”“小姑娘都喜欢吧。”他又看向前方。舒青窈没吭声,默默把油纸重新包起。她不爱吃甜腻的,就算山楂,也是盐渍。全天下,估计也只有她一个人吃咸山楂了。沈星楼不愿她追问太多,却偏偏又向她透露些消息,到底意欲何为?瞥见她心事重重的模样,沈星楼有那么一丝后悔。后悔把咸山楂给她。只是方才在饮天楼,她看到魏行昭专门给白若璃买糖山楂时,眼底划过一瞬失落,让他想起以前,在宫中每每看到其他伴读给公主带吃食时,她也是同样的神情。于是闲走在街上,就给她买了一包。早知她会东想西想那么多,便不会自找麻烦了。“谢谢,”舒青窈声音很轻,“我还是第一次收到、收到喜欢的东西。”以前那些,都是被迫接受的。比如明僖帝御赐的公主封号,又比如那些华丽但束缚的衣裙。“怎么,那玉蝴蝶不是你喜欢的?”沈星楼的语气带了分不悦。舒青窈浅笑:“那玉蝴蝶是妾母亲送的,有次妾病得很重,又正伤心着,母亲就把它拿来了。”“拿来并不能证明是你母亲送的。”他不由得急了两分。难道这么多年,云嫔并没有告诉舒青窈这是他的心意?还有,她也没有发现玉蝴蝶的秘密?
焦躁间,舒青窈忽就抬眸,直直地看着他。粉唇轻启,声音似是带了魔力般空灵:“你到底是谁?” 谋沈星楼唇角浮起淡淡笑意。“你希望我是谁?”心念一动,一个她不敢在人前呼出的名字几乎脱口而来。可到了嘴边,却听到裴言的脚步声。“……回去后我再找你。”她快速说着,低下头去,快步走到白若璃身边,佯装帮她挑选。沈星楼一瞬轻笑。她心虚了。回头见裴言上来,大声:“白小姐,你的银票来了。”白若璃的脸噌地变红,咬唇:“小王爷不要取笑阿璃了。”赶紧走到伙计面前:“算一算,一共多少。”那伙计报了个数,接过衣服细细包装。白若璃拉着舒青窈的手,快步朝楼下去。掠过裴言时,她低声:“在下面付钱,不用上来的。”裴言应承:“嗯,记住了。”简单几个字,白若璃的脸红得更加厉害。看着她们走下楼梯,沈星楼瞥见裴言的神色不大自然,想起舒青窈方才所言,试探问:“裴兄,小王有些看不懂了。”“什么?”裴言收回目光。“小王觉得,你很是关心白小姐,可又好像,不敢关心白小姐,此为何故?”裴言眉头轻微皱了皱。这涉及他的私隐,他并不想告诉旁人,况且这位小王爷并不曾深交,以前也只是遥遥见过,认得而已。便随口找了个理由敷衍:“小王爷观察细致,臣佩服。其实臣和白小姐自幼相识,如兄妹般,自是少不得对她关心。但她如今已是及笄之年,臣身为男子,为了她清誉,当保持界限。”沈星楼笑:“若是为她清誉,保持界限,那方才在饮天楼撇下小王和苏小姐……”故意没有说下去。裴言叹:“是不妥,可当时别无他法。”“苏小姐可是个大活人,”顿了顿,“且她还是白小姐未来的嫂子。似乎没有比她更合适陪伴白小姐的人了,你说对吗?”裴言:……沈星楼的意图,他越来越看不懂了。原以为这小王爷只是如传言般那样,为人不正,游手好闲,满身富贵公子气的草包一个。可如今三言两语,看似没有条理,实则又另有深意。他暂时看不透。只能谨慎道:“苏小姐到底也是姑娘,且是外乡人,若她们两个相伴,又不慎出了岔子,臣实在无法向行昭交代。”“只是这样?”沈星楼笑意渐深,“可小王发现,你看苏小姐的眼神,提防又警惕。怎么,担心她要对白小姐下手?”裴言倒抽一口凉气。他的眼神真这么明显?见他已经开始自我怀疑,沈星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看在你与小王算半个同僚的份上,你要是担心苏小姐来路不明,威胁到白小姐,小王愿意代劳。”“什么?不,臣不是这个意思!”裴言渐渐慌张,“苏小姐她很好。”万一要是被旁人发现苏幼青身份有异,那势必会牵扯到岑游之,同时更会威胁到白若璃的安全。他决不能露出破绽。反问:“小王爷似乎很是关心阿璃和苏小姐,不知是阿璃入了小王爷的眼还是苏小姐?”沈星楼点到为止,淡笑:“小王不缺女人。”示意:“你若再不下去付钱,只怕白小姐又要上来跑一趟了。”裴言也正有不再闲聊的打算,便顺势道:“臣这就下去。”与此同时,魏府。魏行昭回去后便去了福寿堂。自苏幼青和白若璃先后入住魏府,府中事此起彼伏,母子二人很少单独见面。听李嬷嬷说魏行昭来了,魏老夫人简单披了件披风,便让李嬷嬷叫魏行昭进来。魏行昭迫不及待地同魏老夫人说了方才饮天楼所谋。魏老夫人缓缓点头,道:“原先还以为那小王爷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没想到给出的点子,倒给到了关键上。”魏行昭:“母亲当时还叫大嫂想办法赶小王爷走,幸好。”魏老夫人瞥了他一眼。见到这个眼神,魏行昭赫然反应过来:“难道母亲叫大嫂赶小王爷走是假,要她因此得罪小王爷才是目的?”魏老夫人唇角扬起:“我的儿,还不算太笨。”魏行昭不由得佩服起魏老夫人来,这一层,他是当真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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