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律华的腹中一阵绞痛,险些站不稳。
站在如今的位置,他没有少被人骂过。舆论嘲他虚伪,称他骗子,只知道用成套的谎话美化公司的腐臭不堪。
但是父亲告诉他,站在这个位置,就已经放弃了做人的道德准则。那些体贴,善解人意,温柔的特质,那些喜悦,兴奋,开心的情绪,都是给没出息的人浪费时间用的。
然而这些可笑的词语,却统统出现在了眼前的这个人身上。这些特点,都在这一个人身上共存。
这个人,本该成为他最讨厌的人,可他却是与他血rou相连的弟弟。
水族馆像是模糊了时间的时空隧道,蓝色的水波光影是一股涌流,冲刷得他意识模糊。
在这个人出现以前,他是怎么过活的?他本该坐在办公室处理公务,会见各种各样面孔相似的人,走进会议室,用日复一日的无用功延续无价值的生命,而不是站在这样一个可笑的地方,和一个近二十年年没有见面的人逛着动物园。
可是,他居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样的时间,好像是他度过为数不多的有价值的时间。他浪费的,反而是从与他相遇往前倒推的那十几年。
可是,可是。无论他悟出了怎样的道理,发现了怎样的生机,“骗子”这两个字,都已经从弟弟嘴里吐出来,重重砸到他身上。
他听见这句话,像是吞进了一块石头。想要争辩,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牧雨脸上的表情是那样陌生,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原来弟弟可以露出这样的神情吗他居然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表演散场后的人们鱼贯而出,来不及待在原地发愣,为了防止被人流冲散,梁律华强行把面如死灰的梁牧雨带出动物园。
一辆通体漆黑的保姆车正在门口等着他们。
走近黑车之际,梁牧雨用力甩开梁律华。这一举动让随从们都大吃一惊。以为他要做出些什么,几个保镖想上前,却被朱易挥手拦下。
看着定在原地的梁牧雨,梁律华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只犹豫地命令道:“上车。”
“如果我说我不上,你会把我绑进去吗?”梁牧雨苦笑着问。
梁律华没有回答,梁牧雨将这份沉默的回答理解为默认。
“原来你是真的觉得我有病啊,像那些要用绳子绑起来的疯狗一样,”梁牧雨看着自己的鞋尖,“你口口声声说为我,说什么害怕对你残忍,所以选择了保护自己,对我残忍,是吗?”
梁律华听不下去了,忍无可忍道:“牧雨”
梁牧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对我百依百顺,对我那么好,给我钱,其实都只是看我可怜,是吗?”
梁律华给朱易投去一个眼神,转身斩钉截铁对梁牧雨说:“你先上车。”
梁牧雨上了车,在里侧坐下。梁律华走上去坐在他旁边。堵上车门,黑压压的车内,窗外稀薄过曝的光,身边环绕着层层叠叠的随从,看起来绝不像能够交流的场所,倒像极了押送犯人的囚车。
梁牧雨在一片沉默里低声说道:“我没病,我只是记性不好,我记不起来那天发生了什么,想要杀死我的那个人,绝对不是我自己。”
话音落下,耳边只剩下车轮磨擦地面的声音,车身疾驰的声音。
“这不正常,牧雨,”梁律华说出这句话有如叹息,“这不正常。”
“随便吧。”梁牧雨疲惫的声音听起来像一个普通的二十几岁男人,而不是他弟弟。
梁律华以为会有一场激烈的拉锯战等待着他,但是牧雨在这之后就再没有过抵抗。
车行一小时后到达了目的地,但是体感时间像是过了难熬的一世纪。
虽然说是医院,但玛利亚的外观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古堡。通体的白色石砖,齐整分布的爬山虎,古色古韵的名牌放置在塔尖,仿佛这里不是医院,而是一处旅游景点。里面的人似乎都不是病患,而是贵客。
梁牧雨沉默着下了车,沉默地走向早早迎在车前的那些护士。
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说:“我能跟我哥道个别吗?”
梁律华点头应允。
梁牧雨走到梁律华身边,张开双臂拥抱了他。
他紧紧抱着梁律华,紧到几乎让他无法呼吸。弟弟的体温传到自己身上,让梁律华在一瞬间冲动地想,要不还是别让他进去了。
梁牧雨的下巴抵在他肩上,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清的声音细语:“哥,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你去死。”
“我是真心的。”他贴近梁律华的耳朵补充道。
他离得太近了,近到嘴唇几乎要碰上他的耳朵。他呼出的气息很温暖。
梁律华什么也没说,直到弟弟的身影完全消失。
朱易走到梁律华身后,恭敬地说道:“梁总,您和您弟弟关系真好。”他的口吻让人分辨不出到底是讽刺还是真心。
梁律华一言不发,眼神依然望着牧雨消失的方向,许久才开口。
“怎么办,我好像快要没有这个弟弟了。”他的声音镇定,嘴唇的颤抖却暴露了他,“这不怪我,对吗?”
“没错,这不怪您,这都怪陆兴。”朱易推了推眼镜。
陈旧的商务楼二层。如果不是靠着那个闪着五颜六色光的led字块“金融咨询”,常人很难注意到这个地方。
“喂!你们哪儿的?这儿没预约不能进!”留着一头粗硬黄毛的年轻人一脸蛮狠地拦在门口,拦住一众人的脚步。来者显然不善,为首两个穿西装的男人,和身后几个手提黑色箱子的壮汉。
朱易推了推眼镜,上前一步说:“我们不用预约,请带我们见你们的会长。”
黄毛嗓音越抬越高:“不用预约?喂,你们知道我们这儿归谁管吗?说话放尊重一点。”
朱易刚想教训他,梁律华竖起一根手指制止他,悠然自得地拿着烟,从门口走了过来,迎着黄毛警惕的视线,一直走到他跟前,近到能看见对方睫毛的颤动为止。
面前的男人西装革履,无论是衬衫还是领带都服服帖帖,简直想象不出他穿上其他衣服的样子。
黄毛发现自己无法挪动脚步。不知是因为距离与提问都过于亲近,还是他明明笑得亲和,眼睛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像一个能将人吞噬的黑洞。
男人声音似笑非笑地开口:“新来的吧,今年几岁了?”
“二十”刚开口才意识到自己变得顺从起来,粗鲁改口,“你、你管我!”
“家里人知道你在这么?”
"关你屁事!你有毛病啊问那么多?"
黄毛瞪着眼睛,正要继续出言不逊,脑袋上却搭上了一只手。
“嘘,安静下来。”很沉稳的声音。
明明很想抗拒,却忍不住还是闭上了嘴。一种压迫感让自己无法反驳。
黄毛的眼神不小心落到了那只手的袖子。近在咫尺的白色衬衫袖口有一处显眼的红,晕出丝丝纹路,看起来还没有完全干透。黄毛愣住了。那是血吗?
胸口突然被猛得一烫。黄毛忍不住一声大叫,回过神来,看见男人手里拿着熄灭的烟头。
黄毛踉跄着倒退几步,捂着胸口跑进了里屋。
朱易看着这多余的一幕,扶了扶眼镜:“梁总,杂鱼我来处理就行。”
梁律华手里依然拿着冒着残烟的烟蒂,低头看着袖口:“有漏网之鱼。”
一个小时前。废弃钢炼厂。
把梁牧雨送进玛利亚后,梁律华便马不停蹄地着手红字名单。红字名单,即视频中出现过的那些男人的名单,那些对梁牧雨动手的人的名字被标成了红色。
朱易再三向梁律华确认,是否叫人处理这件事,可以做得很干净,一点骨灰都不会留,但梁律华坚持要自己动手。
朱易只好自我安慰式地想,他还能这么有Jing神真是太好了。
但当他真的亲眼看到那一幕时,他还是差点没忍住胃中的翻涌——四个男人的双手无一例外地用铁链绑在管子上,腿同样被牢牢固定住。嘴上被贴了封条,不断发出唔唔的哀求声。
“其他人都出去,”梁律华扫了一眼,“朱易留下。”
“哐——”大门被关上,金属撞出沉重的声音,久久无法散去。朱易看着梁律华慢条斯理地戴上口罩,再戴上黑色皮质手套,对自己施令:“把腿压住。”
而已哎哟!”他大叫一声——朱易拿毛巾用力拧了一下他的鼻子。
梁律华捂着鼻子对他怒目而视。朱易只是泰然自若地拍拍手上的毛巾:“好,血止住了,之后几天都不用上班了,请安心等到真正的冬天到来吧。”
在梁律华发火之前,他及时补充道:“为了避免成为笑话。”
出院当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此次出行汲取了教训,没有带多余的人,甚至连朱易也没有跟来。梁律华只带了一个司机,此时正让他在车里等着。
只身走进玛利亚正门,接下来便径直走上一条蜿蜒曲折的走廊。仿照古堡的设计,走廊的光线少得可怜,唯恐让人看清楚里面有什么。
走廊尽头设了一处铁质大门,挖空成了高大的铁栅栏,像是监狱的牢笼一般引人心慌。其中还隐约传来尖叫声与来源不明的响声,更加剧了这点。
护士长恭恭敬敬地出来迎接,虽然对她的叙述完全不感兴趣,但交谈下来听到的全部是积极的反馈,这让人在无论何种程度上都安心不少。
等到古堡的寒气快要钻进骨髓里,手也开始忍不住去掏烟,一抬眼悚然发现,梁牧雨就站在离自己三四米左右的位置。因为周围环境太过昏暗,结结实实把他吓了一跳。直到走到有自然光的地方,才能稍稍看清他。
牧雨还穿着刚来时的衣服。可气候早已入冬了,他的脖子和锁骨都暴露在空气中,身体装在松垮垮的衣服里,显得十分单薄。
令人宽慰的一点是,他额前的头发剪短了。以往藏在黑发下漂亮的眼睛白皙的脸庞暴露出来,以往的Yin柔气质减弱了些。好像是劳改结束后的样子,这下不可能有人把他认成女孩儿了。
梁律华忍不住朝他走近了一步。他想向他道歉,说自己来迟了。也想问他这段时间以来过得怎么样,问有没有人欺负他,问他冷不冷。但是犹豫到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看见面前人的逐步逼近,梁牧雨微微缩起肩膀,畏缩不前,看起来像极了一只被吓坏的兔子,眼睛紧紧盯着梁律华——不,是梁律华的鞋尖。
两人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与工作人员道别,一前一后走出了玛利亚。牧雨像是一个幽灵跟在他身后,让他苦于回首。如果不是布鞋与地面摩擦的脚步声,他几乎无法确定他的存在。
走出古堡大门,离汽车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梁律华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我好困。”
梁律华转身:“不舒服?”
他摇摇头,小声地重复:“我好困。”
“先上车。回家就能睡了。”
在梁律华看来,几句不痛不痒却分外可贵的对话似乎让两人重新熟络起来。梁牧雨也没多说什么,跟在梁律华身后上了车,与他并排坐在后座。梁律华坐在左边,而他靠着右边的车窗坐下。
车窗禁闭,车内昏暗又安静,几乎隔绝了一切声音。梁律华扭头看着窗外,街景荒凉,人烟稀少,几乎没有什么人类在此生活的痕迹,也没有车辆经过。
扭头看一眼牧雨,发现他的眼睛早就闭起来,正用脑门正抵着车窗打瞌睡,却总是被车的颠簸惊得睁开眼,睡得很是艰难。
路况的糟糕最终还是没有抵过睡意,再次看向牧雨时,他已把头埋在胸前睡着了,脑袋还一点一点地往下掉,像小乌gui似的。
梁律华向右边挪了挪地儿,轻声吩咐司机把车停下来。
正交待着,牧雨的身体无意识地歪向了过来。他的肩膀陡然压上了一份重量,话语也不自觉断了一下。
理所当然的,他抬起右手,环住牧雨,把他的脑袋扶到自己的肩头。弟弟身上有一股医院的消毒水味,和无数人的味道,但是没关系。
“小吴,去抽根烟,休息一下吧。”梁律华言简意赅地告诉司机,司机自然也识相地下了车,踱着步子走远。
远处立着成片的白杨,周围是一片荒草地,头顶有间歇的虫鸣和飞机路过的遥远轰鸣。
听着见耳畔均匀的呼吸声,慢慢闭上眼,经由隔着衣衫的重压,清晰感受到他的温度。
于是梁律华意识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开始改变了。
他是被下半身难以忍受的酸胀感叫醒的。睁开眼,周围的天色居然已经全黑,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也睡了过去。
牧雨不知何时已经滑落到膝上,压着自己的腿还在毫无知觉地睡。腿脚已经全麻,略微一动,却被麻痹感刺激得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牧雨动了动,醒转过来。他睡眼惺忪地起了身,头发被压得乱糟糟的,眼睛因为还没有适应黑暗,本能性地去抓能抓住的一切,一伸手便摸到了梁律华。
他动作迟缓地把手收回:“对不起。”
看着依然沉浸在睡意余韵里的牧雨,梁律华心中的感情一时复杂到难以言说。他抬手习惯性地想帮他梳理额前的乱发,但牧雨在黑暗中猛的一颤,往窗边躲了躲,扭过头去。
“对不起。”他有些懊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梁律华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好一会儿,却没有什么要抓住的东西。只能僵硬地扫了扫衣服上的灰。
打开门把晾了一天的司机小吴叫回,车重新开起来。车内也再次陷入沉默。他没有试图再靠近牧雨,牧雨也没有闭上眼。
腿部麻痹带来的强烈不适感几乎占领了全部的知觉,与之匹敌的还有稀薄的空气带来的缺氧,让他感到呼吸不顺畅起来。
难熬的时间gui速流逝,天色从墨黑转为黑蓝色,车驶入了城内。
梁律华问梁牧雨想去干什么。他看着窗外没回答。许久才说:“我该回家了。”
梁律华开始不安地整理领带,手指发抖地握住领结,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已经把领结抠得松松垮垮。
“随便找个地方放我下来就行,我可以自己搭公交回去。”
梁律华没有理睬他,直到重新把领带理得一丝不苟时才开口:“起码去吃些什么吧,睡了那么久,你一定饿了。”
没等梁牧雨回答,他便自作主张要求司机在一家面馆停了下来。
司机下车帮他拉开门。他下车后见梁牧雨迟迟没有动弹,便示意司机先行离开,自己则绕到牧雨所在的那一侧,替他拉开车门,好声好气地劝:“你不是最喜欢吃面了吗。”
梁牧雨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但是按照梁律华的意思下了车。
这家面馆和之前去的那家老旧的面馆不一样,很明亮,很宽敞,墙面被漆成清淡的黄,摆的都是干净的木桌子。
梁律华拉着梁牧雨在一个角落的沙发座内坐下来,这里隐私性比较好,但两人的距离相较刚才却丝毫没有拉进一点。牧雨靠在椅背上,从纸巾盒里抽了一张餐巾纸,撕成两半,叠起来再撕成两半。
梁律华拿了菜单推到他眼跟前:“想吃什么?”
梁牧雨手中的创造被迫停止。他接过封皮红褐色的菜单,快速翻了几页,推回梁律华面前:“都可以。”
梁律华不经常出门吃饭,对饭店也没有概念。看了眼服务员,看了眼梁牧雨,合上菜单,叫来服务员:“你们这儿卖牛rou面吗?”
等待上菜的时间里,梁牧雨一直盯着梁律华后面的方向看,梁律华终于忍不住回头,发现那里是一台电视机,上面正在放护齿糖果棒棒糖广告,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正因为蛀牙而坐在地上伤心地哭。
梁律华扭过头,心里很不是滋味,没话找话道:“在那里吃的好吗。”
梁牧雨摇摇头。
梁律华问:“都吃些什么?”
梁牧雨答:“他们不给我吃的。”
梁律华忍不住皱眉,还没来得及追问下去,一碗冒着热气的牛rou面就端了上来。梁牧雨坐着迟迟未动,梁律华就拆了一双筷子递给他。
梁牧雨举着筷子,迟疑道:“你呢?”
梁律华摇摇头:“你快吃。多吃点。”
获得“快吃”的指令后,梁牧雨半点没有犹豫地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就这样风卷残云地干掉了一碗,梁律华甚至没有看清他咀嚼的动作。
梁牧雨开始吃第二碗时,梁律华帮他要了一杯水:“别着急,慢慢吃。”梁牧雨仰头将拿来的水一饮而尽,然后果然放慢了速度。
吃到第三碗时,中途他抬头看了梁律华一眼。梁律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托腮盯着弟弟的吃相,额前紧张得出了一层冷汗。不过牧雨很快低下头,自顾自呼噜呼噜地吸着面。他给自己也要了一杯水,防止自己一直盯着牧雨看。
慢慢地喝着不算太干净的塑料杯里的水,水量没减多少,牧雨已经吃完了第三碗。他拿袖子一抹嘴,盯着梁律华看。
梁律华问:“吃饱了吗?”
梁牧雨扶着碗缘犹豫了一下,垂头抬眼,眼神偷偷追着梁律华看,露出一副可怜相。梁律华忙不迭地说:“那就继续吧,没关系。”
到了第四碗牛rou面,梁牧雨依然吃得狼吞虎咽像饿了十几天的人一样,速度丝毫没有放缓,让梁律华忍不住担心起来。
“已经四碗了。”梁律华忍不住说,“会把胃撑坏的。”
牧雨充耳不闻,继续把面条往嘴里塞。可这一口还没咽下去,便忍不住吐了出来。他跟没意识到似的,重新夹进嘴里,囫囵吞了进去。
“别吃了。”他抬高了一些声音。梁牧雨的手已经开始发抖,却依然像机器人一样动作僵硬地往嘴里塞。
梁律华忍不住站起身,从他手中抢过碗,吼道:“给我停下。”热汤洒在手上也浑然不觉。
牧雨低着头,保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才缓缓仰起脸看着梁律华。
梁律华呆立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牧雨的脸。
他的表情是和煦的,淡然的,却在一瞬间发生了古怪的变化,整张脸变得扭曲起来。他猛得起身,捂住嘴冲向洗手间的方向。
梁律华跟上去,走进逼仄的男厕发现牧雨正在一间单间里,门半掩着,里面传来呕吐的声音。他站在门口,没有往前再走半步。直到令人煎熬的声音减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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