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书【古言 h】 - 肆拾壹?还真(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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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退下吧。”萧婵摇羽扇,隔亭台水帘看那个装模作样的“谢玄遇”,而对方也在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待萧婵做了个手势、让他进来之后,那素白衣袂的身影就洒洒然穿过淅沥作响的水帘,停在她床榻边,规规矩矩行礼。在此之前她就将紫玉悄无声息收起,等人散尽了,就让那肃立的男人抬起头。他抬头,目光对视之际,萧婵转过眼神,轻笑了一下。“像么?”对方顶着谢玄遇的脸,眼神却自带一段风流,和某人截然不同。她仔细回想在梦里的感觉,却只能想起片段点滴。但那种真切炽烈,不是假的。“敢问这位……如此大费周章,所图何事?”她继续打量他,越看越觉得这皮囊生在别人身上实在有趣。毕竟谢玄遇是个玩不起的人,但此人不一样,此人看起来不仅玩得起,而且比一般人都玩得起。“若是单为了要本宫的命,又何必牵连无关之人。谢……你们叫他什么?”对方还是笑着,像在看什么有趣的事,启唇之际却不无嘲讽。“首座。”“喔,首座。”萧婵继续摇起扇子。“他很厉害么?”“殿下说是何种厉害。”对方仍旧躬身,那清俊眉眼在他身上多了婉媚,忽男忽女。她忽而看得呆了,听见他又戏谑地开口。“若说是修为,那么首座远在我等之上,天资卓越,道心坚定,不染尘埃。但若说是其他……”他笑:“殿下知道的,我未必知道。”萧婵用扇子遮住下半张脸,只剩眼睛。她眼睛生来冷清,不笑时候格外淡漠。现在她就用这双冷冰冰的双目看着对方。“若本宫说,本宫也未必知道呢。”对方唇角微动。“何意?”“若本宫说,缘何本宫一眼就认出了你是假扮的,乃是因为谢御史他根本就与本宫没那么亲近呢?梦里所思所想,不过是梦罢了。有些事,永远成不了真,也不该当真,不是么。”对方沉默了。在对方的沉默里萧婵读出许多意思,握着扇柄的手心微微地出了汗。如果这不知底细的刺客在此时此地动手,她未必能逃脱。新朝刚立,还有多少事没做完?早知道就……她在此时此刻想到元载。早知道,就应该把后事安排给元载,让他接下大梁江山。可他会答应么?大梁这帮悍臣,仅凭东海国的声威,足够震住朝堂、震住四邻吗?她心弦飞转,又惦记起不知乌孙公主有没有听懂去搬救兵的暗示。羽林卫亲兵最近的就在宫苑外,但此人穿着外臣的衣裳不靠诏令就能长驱直入禁苑,靠的是惑人之术。惑术、巫蛊。最强大的术士,能改变旁人的梦境,令其梦见所思所想,乃至让两人梦境相通,也能让千军万马陷入疯狂。而这样强大的人,竟为隐堂所有。这念头出现之时,她连自己命在旦夕的事都忘了,只剩下一个想法——拉拢他。“若本宫说,本宫觉得谢大人甚是无趣,你却甚是有趣呢?”她把扇子挪开,从遮挡光线的轻纱里伸出手,朝他勾了勾。对方见状就起身,往前走几步,走到榻前,半跪下去。萧婵伸出珠帘的手就捏住他下颌抬起。轻纱吹拂间,她看见对方眼里的迷离幻光。在幻光里,她竟恍惚中看见了谢玄遇本人。眼神清高不屈、半跪在她面前被捏着下颌,却没有沉溺其中的意思。等等,谢玄遇算什么,凭什么让她如此在意?萧婵俯身,半跪在地上的男人就抬头。唇角相距咫尺,远远看去,就是个耳鬓厮磨的姿势。她在他脸上流连,却迟迟没有吻下去。“殿下。”那人笑,连声音都相似。“何必流连俗世,贪欢行乐不好么?在下修的是三重琉璃境之法,只要愿意,入梦者可舍去万般痛苦,永留梦中。”“这么好,你怎么不留。”萧婵也声音魅惑。“琉璃幻境尚无殿下相陪,叫我怎么留。”男人手指攀住她摸脸的手,声音更低:“只要殿下愿意,我可变成随殿下喜爱之人。不过……这张脸,殿下果真已看腻了么?”她看着那张极尽Jing致的脸,如同雾里看花。哪里都像,却哪里都不像。终究她难以欺骗自己。“看腻了。”她笑,忽然放手,对方险些跌在地上。然而此时远处却传来匆匆脚步声,在水帘外窸窣几响,轻得不可辨识。萧婵刚要抬眼去看,目光却被站起的刺客堵住了。他急切地靠近她,萧婵就后退。矮榻因这动静而摇晃,隔着轻纱,什么都看不清楚,像极了两人在帘帐内苟且。“萧婵!”她听见是谢玄遇。谢玄遇竟敢在宫里叫她本名,是不是活腻了。她还没来得及推开身上的人,眼前就乍然亮起。下一瞬谢玄遇就拎着对方的脖颈把那人提起来掷出去,继而立马转身去看她。萧婵莫名有些心虚,把衣襟拢住,直起身清了清嗓子。但他只是瞧了她一眼,那一眼有些失望、有些清寂,还有点别的她没琢磨清楚的意思,他就回头去追那假扮的。她从没见过这般功夫,两人消失得像两丝青烟。没想到谢玄遇在面对术士时是这般迅捷。那么其实要他每日无声无息潜入皇宫,也并非做不到,只是不想做。萧婵托腮,在捡了条命之余,想起方才他的眼神,又隐隐不安起来。这种不安从前从未有过,但明明她和谢玄遇之间什么都不算。那么这种不安,又算什么。夜,萧婵在书房里一边看奏折,一边独酌。去寻找谢玄遇的探子还没回来,或许仍生死未卜。为她对抗整个隐堂,值得么?青铜卧虎灯盏里火苗摇曳。萧婵托腮,又倒了杯酒,把灯盏里的火苗挑亮。书案上搁着她已写好的密诏,写着若她遭遇不测,便让元载即位。萧与元原应共天下,她此举无非是弥补萧氏当年的罪愆。只是元载够不够格坐上这位置,仍不确定。元载太容易心软、太依赖她。虽则手握重权,年幼时东海国的Yin影太大,让他称帝堪称残忍。元载不像她,在黑暗里匍匐太久,早已能游刃有余地应对黑暗,乃至于成为黑暗本身。还在思忖,Yin影里飞纱翕动,忽而大风吹来,吹灭灯烛。“谁!”萧婵向后摸索,从软垫里摸出一把尖刀,握在手中。纱影里,那人缓缓走出。萧婵仔细辨认那双眼睛,最终确信他是真的。只有真谢玄遇,才会有如此不知分寸、冷漠清淡的眼神。他伸出手,手上有血,但是空的。“还我罢。”“什么?”萧婵盯着那血迹,血痕新鲜,不是他的,是别人的。霎时她放下了心。“玉佩。”他转过脸,像不愿与她多说话。“什么玉佩。”萧婵继续装傻。“在殿下手里。”他开口时声音有些虚浮,但萧婵没发现。她全神贯注都在那只手上,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他不说,她也不会问。两人就这样针锋相对地站着,各生各的气。“哦,那个啊。”萧婵仰头笑。“扔了。”“什么?”他手按了按眉心,还是站在原地,他赌萧婵看不出他在忍耐。与幽梦缠斗并不难,他修为不高,但术法却深不可测。在他面前幽梦就化为女人,还是萧婵的相貌,让他无法下死手,还要说些动摇他的话,诸如长公主只是喜欢你的皮囊,她与你可以与我也可以;又譬如方才你若不来,长公主便已与我春宵一度,又何必来打搅好事之类。他竭力不去在意,镇定心神虽只有瞬间,也足以破掉阵法。破掉之时,蝴蝶在暗夜里飞舞。幽梦嘻嘻笑着消失,只留下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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