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偏僻的小镇本该万分宁静,但今儿却沸沸腾腾,因为一年一度的“洒水节”来临了。
洒水节是煜国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据说为了答谢秋之女神的关照,在收割亲自来到这Yin森的白鹤山。防人之心不可无,四周可能早已布满埋伏。
“先歇一歇吧。”未流云倒不急,示意手下席地而坐,升起篝火、暖了泉水就干粮充饥。他的目光,则悄悄的在火映不到的暗处,投向那抹纤细的红——
已经两天了,她始终没有同他说一句话。走走停停间,宁可跟侍卫们谈笑也不愿理他。
凝着的眉、失了生气的微笑、沉思中幽幽的眼神和那偶尔与他目光相会时匆匆掉头的一刹那,都令他心痛不已,让他心中满是她的影,甚至忘了现在可能身处的险境。
他俩还能恢复从前的融洽吗?她还会朝他仰头嘻笑,讲述一个个绚丽的故事吗?
一切欢乐如同过眼云烟,他,不敢再奢望。
“桃姑娘,喝一口水吧。”其中一名侍卫发现樱桃落单地靠在岩石边,热情地挥起手唤她过来。
“我不渴。”心不在焉地摇摇头,眼睛仍盯着那山壁上的藤蔓,神情恍惚。
“桃儿,你怎么了?”未流云轻声问道。
总觉得越往山上行,她的样子就越发奇怪,像是有某种困惑,如同浓雾般包裹纠缠着她让她无法呼吸;而他的担忧,也随着她的神情越演越烈。此刻,终于忍不住必心的话语脱口而出,尽管之前的一瞬,他完全没料到自己真会说出口。
“我”樱桃抬起头,发现那声音是属于他的时候,诧异万分。
曾经以为,他们俩会永远这样僵持下去,想不到还是说话了,而且竟是他主动说的。
“我只是觉得这个地方有点怪”半晌,她回答。
“怪?哪里怪?”侍卫们吃饱喝足,有了兴致,纷纷上前凑热闹。
好不容易搭上话的两个人,又被这一阵聒噪冲散了。
“我觉得这个地方好熟悉。”樱桃终于道出心中疑惑。
“这种山壁到处都是,当然熟悉啦!”粗枝大叶的伴侍卫不解其义,打着哈哈。
“不,我记得这种藤蔓,我师父曾说它相当坚韧,是世间极少有的。”指了指山壁之上。
“桃姑娘,”侍卫长比较聪明,不再打趣“你直说吧,这个地方到底像哪儿?”
“像我家。”
啊?众人被她这三个字惊得面面相觑。
“桃姑娘,你家住哪儿呀?”
“我不知道那个地方的名字,我只管它叫‘家’”她不好意思地咬着指头。
“哈哈哈!”众人爆笑,连一旁的未流云也忍俊不住。
“桃姑娘,说不定这儿就是你的家,那个什么白鹤居士就是你的师父!”有人打趣道。
“我师父早就死了。”樱桃神色倏地黯然。
“那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管他叫‘师父’”
此语一出,众人皆感到要笑断气。好不容易有人镇静下来,提议道——
“桃姑娘,如果这儿真的像你的家,可以告诉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走吗?路在哪呢?”
樱桃满脸严肃,抚着壁上的藤蔓,忽然,往空中吹了一声口哨。
“如果这儿真是我的家,等一会,会有一只白猿垂下一个半人高的竹篮,我们坐在篮子里,就能升到山壁上去。上面是另一方天地,火红的枫树下有一间小屋,从前我和师父就住在那儿。”
众人听了这话,刚继续笑得前俯后仰,但不一会后却仿佛被点了xue般,他们的身形全定住了——真的有一只白猿在山壁上欢跳着,发出刺耳的嘶鸣,垂下一个竹篮。
最最震惊的,要数樱桃。她眼里霎时噙满了泪水“雪猿伯伯,你还在”话未竟,就被噎住。
熟悉的藤蔓,熟悉的竹篮,熟悉的白猿,还有那山壁上广阔的天地,枫叶旋舞间的寂寞小屋——这儿分毫不差,的确是她的家。
她觉得心跳要停了,浑身的血仿佛正倒流着,她看到了另一桩不可思议的事。
幽幽的月光下,一袭青袍飘扬,吹着呜咽的萧,正望着他们方向的,是谁?
他的轮廓如此熟悉,他手中的紫萧仍跟记忆中一般闪闪发亮。
“师父——”樱桃呆立片刻,飞快地扑进那人怀中。
脚下一软,她感到眼前一阵眩晕,但温暖如昔的臂拥着她,丝毫没有改变的容颜正对着她微笑。
“师父,你不是说自己死了吗?你怎么可以骗我!”
她清晰地记得,那一年的某日,师父把家里所有的银子都交到她手里,并说他病了,日子不多了,要她买一副棺材,再用剩下的银子到中原见见世面。
过目不忘,却从不肯好好写字,下笔常常如同鬼画符。未流云强迫她跟着自己练字,在碧纱窗下,午后的芭蕉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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