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当然，当然……你很好……待雁儿也很好，老夫当然允可。”韩克军又睁开了眼，嘴角艰难露出丝笑意，可目中的遗憾仍无法稍有添补。

    “人家这不是等着祝夫人回来了再一起开饭嘛。”韩归雁讨好卖乖不遗余力，眼珠子转了转，朝地图瞄了瞄，终究还是把满腹言语咽了回去。

    “快说！”

    倪妙筠吐了吐舌头，满面通红道：“我说我今夜住在陷阵营里……”

    …”

    “雁儿……”韩克军吐着浊气，双目微睁又无力地合上，若不是吴征内力深厚耳力过人，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吴征咧嘴一笑，从前祝雅瞳是独宠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越发会疼人，府上的每一位她都爱得很。众人憋着笑等候，好一会才见二人携手来到。换去了严肃的盔甲与官服穿上长裙，一个摇曳多姿，一个长腿翩飞，着实养眼。

    倪妙筠害羞，姐妹们就算说正事也忍不住要揶揄她两句，果然倪妙筠脸儿更红了，低着头嘟唇不依。

    “要，此事必须岳丈允可。”吴征不待韩克军搭话，膝行向前拉着韩归雁的手十指相扣道：“岳丈，今后小婿与雁儿的孩子，无论男女都姓韩……”

    “韩……韩老将军好似……不太好……”

    “什么？”韩克军重复青春一般忽然坐起，鸡爪般的双手抓着吴征的肩膀颤声道：“你……你说什么？都……姓韩？”

    韩克军一惊，混沌的脑海清明了些，喃喃道：“征儿也来了…

    用过了晚膳，一家人又说了好一会，眼看月上中天，花厅的门扉被叩响。

    “不忙。”祝雅瞳白了吴征一眼道：“雁儿忙了一天不累么？连衣甲也不让人换？”

    韩归雁在院子前娇躯颤抖，吴征携着她的手点了点头，推开院门，两人一同轻轻进入。

    “爹。”韩归雁强自镇定跪在床前，拉起父亲的手，只觉触手冰凉已瘦得皮包骨头。女郎忍着泪水轻声呼唤道。

    吴府早就给倪妙筠备好了一间小院，但女郎每夜若无他事，还得乖乖地回家。按理吴征早就该上门提亲，但要事接踵而来，这时候也操办不得，只好委屈她每日地来回奔波。好在女郎甚爱呆在吴府，一天跑上三五回也不觉心烦。

    老将军年岁已高，青壮时常年军旅跋涉，战场厮杀，落下一身的伤病。老来又历经丧家丧子之痛，来了盛国虽颐养天年，终究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谢韩老……不是，谢岳丈大人……”吴征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一脸喜色道：“岳丈在上，小婿还有一件事。”

    “允的，老夫都允的，不必多言……”

    地图被高高挂在花厅，大桌上摆满了佳肴慰劳忙碌了一天的主人们，柔惜雪面前还有单独的四样素菜。即使最艰难的时光里一家人依然相互扶持，到了眼下又是两国剑拔弩张，但吴府里每日都有温馨之时。

    “你们等一会儿，雁儿随我一同换了衣再继续。官服穿了一天都不舒服，别说盔甲，真是……”

    “不想歇……爹快要不成啦……怎么只你一人在，是啦，铁衣在军中……甲儿……甲儿怎么不来看我……”

    “哟，说得那么热闹呢！”一家人聚在花厅，唯缺祝雅瞳。

    “嗯。韩老，小子爱慕韩归雁已有多年，一片赤诚丹心天日可鉴，小子想求韩老将归雁小姐下嫁给小子，请韩老允可。”

    吴征跳将起来风一样冲了出去，祝雅瞳与陆菲嫣随后，韩归雁撒开长腿狂奔。一家人鱼贯而出，焦急间又尽力放轻了步伐，唯恐打扰了韩克军。

    “夫人回来了，快来坐。”韩归雁在祝雅瞳面前异常乖巧。

    “爹，天色已经晚啦，您早些安歇，还在想什么？”老人一旦到了最后时光，死亡总是来得毫无征兆，韩克军出气多，进气少，几乎到了弥留之际。明知父亲一旦睡着，或许再也醒不过来，但韩归雁还是希望他能在睡梦中疏无痛感地安详离去。

    祝雅瞳瞄了瞄倪妙筠，一本正经道：“妙筠什么时候回府？”

    “老爷，小人本不该打扰，可是，可是……”赵立春一脸惶急，额头的汗水都来不及擦慌慌张张道。

    吴征摊了摊手无奈道：“她回来了就着急忙慌地召集议事，让她换了衣甲吃点东西也不。”

    已经到了掌灯时分美妇才姗姗而回。军情紧急，盛国朝堂上下都忙得团团转。韩归雁一回府就召集众人，只来得及喝上两口水。祝雅瞳挂了个户部侍郎的名头，平日不怎么参与朝政，到了紧急时刻一样拖不了干系。朝堂里除了将军们之外，最忙碌的便是户部。这时候安抚百姓，补给粮饷，规划粮道给前线充足的保证，重要性丝毫不弱于浴血厮杀的将士。于是祝雅瞳也忙得不可开交，至天黑方回。

    韩克军老态龙钟，昏浊的双目里流着泪，下颌震个不停，口中念叨着些含混不清的话语。

    “韩老在上，小子吴征有事想求韩老同意。”吴征双膝跪倒匍匐在地朗声道。其声虽不响，中气十足，意态严肃，且聚音成线滚滚而入韩克军耳中。

    韩归雁急忙捂住双唇不敢哭出声来，韩克军满心遗憾与不忿，即使弥留之际仍在想念英勇阵亡的长子，她身为女儿，又怎能不心碎。

    “妹妹别委屈，等这一战打完，老爷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过来，省得每日来来回回地跑。”陆菲嫣已知烟波山上有专为她准备的聘礼，装作不经意地透了点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