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首渠从大宁坊北穿过，往东北通往十六王宅。夜色下，宁静的渠水幽深如墨。

    几名太监听得入巷，时而点头抚掌，时而欢喜赞叹，被他一番天花乱坠法说得心潮澎湃，只觉得茅塞顿开，别有天地，对未来的养老生活充满了向往。

    郄志荣小心给仇士良掖了掖被角，然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但这一招的消耗同样大得超乎想像，独柳树渡来的死气几乎为之一空。要知道，那股死气使得程宗扬丹田真元满溢，已经触摸到突破的边缘。如果耐心蓄养数月，有七八成把握能突破到第六级通幽境的中阶。

    他在大宁坊遇袭，又接连故地重游，对大宁坊已经熟门熟路。一口气掠过十字街，便一头扎进龙首渠，一边放出刚刚吸收那两名随从的死气来遮掩气息，一边贴在渠底潜行。

    郄志荣小声道：“孩儿就是气不过……”

    “说到这个，不瞒各位啊，我们娑梵寺长生库的资金回报率，在长安各大寺庙中一向名列前茅！年均生息一成，听来似乎不高，但胜在稳定，旱涝保收！这可是佛祖认证过的，不是小僧吹牛……”

    肥头大耳的信永大师盘膝坐在椅中，舌灿莲花，口沫横飞，狠狠弘扬了一番佛法。

    大明宫。紫宸殿。

    忽然，一串气泡从水下升起，接着一颗脑袋浮出水面。

    郄志荣捂着脸道：“爹爹打的是，是孩儿没用！可眼下该怎么办，求爹爹给个主意。”

    程宗扬长长吸了口冰冷的空气，一边抬起手掌，抹去脸上的水痕。

    “怎么办？凉拌！”仇士良掀被卧倒，“寡妇死了儿，还能有什么指望？杨氏一个，安乐公主一个，还有萧氏这个，死男人的死男人，死哥子的死哥子，死儿子的死儿子，一帮孤女寡妇，能翻出来什么风浪？”

    众人计议已定，各自将兵刃藏在衣内，等待朝会开始。

    传了干爹的吩咐，郄志荣还有些不放心，对几个亲近的义兄弟说道：“眼下已经是十九日，再有两三个时辰就该朝会了。虽然王爷那边笃定，但我总觉得心里头没底。咱们兄弟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全指望干爹给咱们遮风挡雨。大伙儿合计合计，看哪儿还有没有什么疏漏，趁着朝会前理清头绪。”

    仇士良有些发怔，半晌才反应过来，劈手给了郄志荣一记耳光，“没用的东西！”

    接着郄志荣铁青着脸进来，低声道：“干爹，萧太后不见了。”

    显露出一刀斩杀窥基的实力，足以令人自傲，可惜自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式的修炼，短板太多，威力虽然足够，但施展九阳神功时各种细致的操控一概付之阙如，结果只有一刀之力。一刀之后便无以为继，只能狼狈逃蹿。

    “你管她呢？”仇士良想想，又爬起来给了他一个耳光，“是个寡妇你就随便欺负？缺德不缺德？”

    几个人商量了一会儿，要紧的一是宫门，二是含元殿的大殿。只要领着兵马将南边的五座宫门看紧，再守住龙尾道，局面就尽在掌控。

    可惜如此庞大的真元，却在自己毫不留手的催动下，一招就消耗殆尽。

    阿弥陀佛，善了个哉的。

    “行了，知道你是一片孝心，要不早就打折你的狗腿，撵去守陵了。去吧，让他们别声张，只当没这回事，别到处嚷嚷。”

    程宗扬一边竭力抵御寒意，一边仔细分辨着方位，小心穿过数道水闸。

    方才那一刀，是他第一次完整施展出九阳神功第七层，只能说九阳神功不愧是太乙真宗的镇教神功，全力施展之下，威力大得超乎想像，即使窥基修为远比自己精深，若不是他危急关头用骨傀挡刀，一刀下去，不死也要重伤。

    隔壁院中不断有惨叫声传来，信永脸上的肥肉不时一颤，心里不停念着“阿弥陀佛”和“菩萨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能拉住几个聊大天，让同监的囚徒们轻松些，也算是修行了。

    仇士良本想去金吾仗院散心，途中的车驾使他打消了心思，回来看过儿子，刚准备赶在朝会前小憩片刻，外面又是一阵嘈杂。

    “会不会是太真公主……”

    “客气了！客气了！大伙儿都坐，都坐！”

    程宗扬暗自估量，即使师帅王哲复生，限定在第六级的境界，单论七阳的威力，也未必比自己刚才那一招大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