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道：“那口井蹊跷得紧。在山梁上打井，挖到山底也未必出水。”

    走廊上原本装着栅栏般的木架，但如今同样残破无余，有的倒在院内，一碰就化为木渣，早已朽烂多年。

    天寒地冻，骑马也不是个轻鬆活。将袁天罡送到贾文和车上，又给他喂了些热水，袁老头才缓过劲来。

    两边的筒子廊，多半是转经廊，只不过经筒被破坏，只剩下架子……

    罗令道：“这些房子以前都是仆人的住所，後来改成僧舍。两边是筒子廊，再往里就是观音殿。”

    程宗扬点了点头，“到後面看看。”

    四人再无心探察，一窝蜂出了院子，牵了马匹，匆忙离开。

    半朽的殿门发出“吱吱哑哑”的声音，昏暗的光线下，一尊佛像出现在众人眼前。那佛像盘膝而坐，双手交迭在胸前，虽然落满灰尘，仍能看出头上戴着一顶垂满璎珞的宝冠，双目低垂，宝相庄严。比起常见的观音像，这尊佛像多了许多装饰性的细节，尤为奇怪的是，佛像裸露的脸颊和手臂都被涂成绿色。

    程宗扬没有靠近，只远远看了两眼，然後低头看着孙寿。

    孙寿此时已经浑身战慄，若不是被主人搂着，连站都站不住。她拼命缩在主人怀里，发出恐惧之极的呜咽声。

    程宗扬不动声色地扯下兜帽，遮住面孔。

    “筒子廊？”袁天罡皱起眉头，觉得有些耳熟。

    程宗扬眯起眼睛道：“是度母。”

    袁天罡道：“番僧？”

    罗令正趴在地上给佛像磕头，闻言愕然抬起头。

    院内更是残破不堪，屋上瓦片掉落，露出半朽的椽子，如同一排排裸露的肋骨。透过破损的墙壁，能看到内墙上绘着佛门画像，大都剥落得不成样子，残存下来的几处，依稀能看出怒目金刚的痕迹。

    幹！程宗扬心头火起，一把握住刀柄。

    殿里供的度母……

    孙寿浑身剧颤，喉中发出狐泣般的悲鸣。

    忽然一声惨叫，却是那位大主灶马失前蹄，不小心跌进一条雨水冲出的横沟内。周族众人慌忙去救，周飞如梦初醒，匆忙上前，双方就此错过。

    白员外、狐族、番僧……

    院内铺地的青砖大都已经碎裂，缝隙间长满齐膝深的茅草。中间三间正房改成佛殿，由于背对着寒风，比起两侧的厢房，相对还要完整一些，至少殿门还保存下来。

    袁天罡自从踏入院内，眉头就没有鬆开，拧着眉头道：“好奇怪……”

    一直走出里许，程宗扬才呼了口气，“传言恐怕有些是真的，这地方死过不少人……”他看着怀中的狐女，“是你的族人吧？”

    那些“狐仙”与白员外相遇，便被永远留在了此地。而那位白员外，会不会真被番僧切片了？

    “留仙坪，留仙坪……怪不得不是遇仙坪，叫留仙坪。”程宗扬喃喃说着，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知为何，只看着井口，就让人觉得阴风四起，说不出的压抑。

    程宗扬盯着那尊佛像，“这不是观音。”

    眼看孙寿就要瘫倒，程宗扬道：“走！”

    罗令推开虚掩的殿门，“这是观音殿，供的观音菩萨。”

    ◇◇◇

    正犹豫间，远处山路上忽然出现了一群人，领头的正是那个大主灶。

    孙寿打了个寒噤，脸色变得雪白。

    双方越行越近，周族众人的目光几乎都落在程宗扬身下的坐骑上，对赤兔马的神骏艳羡不已。唯独周飞直勾勾盯着自己怀里的艳婢，眼睛眨都不眨。

    他心下暗忖，是不是索性耽误几日，把人调回来，将整个院子都挖了，看看里面究竟埋藏着什么秘密。只是这么大的院落全部挖开，三五个月都未必能够幹完，只怕误了正事。

    罗令也不敢进院，解释道：“这地方鬼气森森的，镇上人平常也不敢来。”

    内院同样残破，室内器具更是一概皆无。院侧一角还挖了一口井，井侧种着两棵槐树。

    来回耽误了一个时辰，等程宗扬追上车队，已经是下午时分。凭借赤兔马的脚力，原本用不了这么久，但为了照顾袁天罡，程宗扬只得收敛速度，没敢纵马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