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是谁？”白映葭手握剑柄，冷声叱问。

    “你没找错，白某在此。”

    “女儿万万不敢。”白映葭急忙跪倒，梨花带雨，“当年若非爹爹恩德，我早已成路边饿殍，爹爹救命抚养之恩，女儿粉身难偿万一，若有过错，任凭您老责罚，只求日夜能侍奉堂前，求爹莫要再提此事。”

    “我这身子药石罔效，不如喝酒实在。”白壑暝并不看女儿一眼，继续仰头灌酒。

    长眉微挑，白壑暝哂然道：“你以死威胁老夫？”

    如今府衙内除了丁寿从京城带来的锦衣卫，还从平阳百户所中抽调了一支人手，丁大人对自身安全素来看重，可信不过平阳卫的那些驻军，而那位平阳的锦衣卫百户当日听闻地面上有白莲教活动，自己不但一无所知，竟还是靠上面大老板给揪出来的线索时，当即便吓尿了裤子，这两日亲自带队房前屋后的警跸护卫，只求能给这位缇帅留些好印象，保住眼前饭碗。

    听人语气对父亲不敬，白映葭眸中冷光闪现，跪地的一双秀足在地面一蹬，飞身而起，顺手摘下墙上宝剑，整个人影破门飘出。

    “这副药不比往日，多了许多珍贵药材，咱平日里……”白映葭突然住口，面上多了几分窘态，抿唇道：“幸亏丁大人……”

    “他是谁家大人？！”白壑暝白眉竖起，厉声反诘。

    一个绿衫少女负手立在院内，见到跃出门的白映葭稍感意外，“你是谁？”

    “与你无关。”白映葭凝神戒备，准备应对对方反目。

    “哼！”白壑暝挥手一拨，将药碗掀翻在地，“白某还没沦落到靠人舍药乞命的地步。”

    “女儿不敢，只恨女儿无能，无力为爹寻医问药，只能眼睁睁见爹爹日夜为病痛困扰。”

    “爹，您怎么了？可是旧伤又发了？”白映葭骤然变色，匆匆上前问道。

    绿衫少女戴若水斜首看看门内，略微迟疑道：“敢问白姐姐，里面还有何人？”

    “当年救你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传你本事也是老夫穷极无聊，为自己解闷而已，你从不欠我什么。”白壑暝漠然说道。

    白壑暝知道养女性子，言行举止皆以他为范，说到做到，再说下去怕是真的会自裁当场，举酒就唇，不再言语，父女二人一时僵住。

    “早闻冷面魔儒快雨无形剑为武林一绝，本姑娘初涉江湖，斗胆请前辈赐教一二。”摆弄着掌心玉笛，戴若水嘴角笑意盎然。

    ＊＊＊

    “女儿不敢。”白映葭语态恭敬，却十分坚决，“只是爹若要赶女儿走，我宁愿一死。”

    玉面一窒，白映葭垂首称是，端药强颜道：“您的药好了，先喝药再饮酒也不迟。”

    白映葭一时语塞，默默垂泪。

    “无事。”白壑暝费力地将身子扭向一边，捂嘴强行抑住体内不适，胸口如同破风箱般喘着粗气，声音嘶哑道：“只是喝酒呛到了。”说罢举起酒葫芦便是一番牛饮。

    “咳咳……”白壑暝伏案剧烈地咳嗽，声嘶力竭，涕泪四溢。

    扫见女儿面上泪痕，白壑暝目光一转，瞅向别处，“觉得委屈？”

    “爹，您身子不好，就不要饮酒了。”白映葭秀眉轻蹙，温言劝说。

    “冷面魔儒白壑暝，你与本姑娘出来。”声音又快又脆，如燕语莺啼，十分动听。

    重重戒备之下还能来去自如，可见来者不善，丁寿如今心烦意乱，正想找个人痛快打一架，当即翻窗而出，顺着裙角飘过的方向追了下去。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白映葭捧着一碗汤药进得房来。

    “那两个家伙确实没骗我，你这老魔果然藏身此处。”戴若水带着几分雀跃，脆声道：“天地门人戴若水代师父师公两位老人家向你问好。”

    “用不着你来管教。”白壑暝依旧故我。

    怎料戴若水颔首嫣然，“白姐姐说的是，小妹唐突了，想那白壑暝昔年威名赫赫，定不是藏头露尾的无胆鼠辈，小妹定是寻错了地方。”

    “老夫与那二人没什么交情，有什么话直说吧。”白壑暝强按胸口不适，缓缓说道。

    戴若水转身欲走之际，白壑暝突然出现在了门前，昂然挺胸，萧疏轩举，不见半分病态。

    “白映葭。”对方笑意盈盈，白映葭未曾丝毫放松，仍旧警惕地注视对方。

    将酒壶缓缓放下，白壑暝攒眉自语：“来得好快。”

    “女儿绝没这意思。”白映葭螓首连摇，慌张辩解，“是丁大人他……”

    绿衫少女并不为白映葭冷冰冰的语气着恼，浅笑施礼道：“在下戴若水，这位姐姐请了。”

    白映葭玉容惨淡，一片绝望，转手从地上拾起一片摔碎的药碗碎片，抵在喉前，决然道：“爹爹再提此事，女儿只好死在您老面前。”

    白壑暝哈了一声，“老夫病痛不干别人事，用不着你来担心，你若觉老家伙碍眼，尽可离去，天高海阔，何处不得逍遥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