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雨,听你娘的,听说你前两天烧得神志不清,昨晚才退下来,你就别出来吹风了,要好好养好身子。”
“对哩,可别又烧起来,这地里多你一个人也多做不了什么。”
“……”
话里话外,皆是对她的关心。
宋知雨没有办法,只能往回走,伴随着身后李春兰与人闲聊的声音,仓库里那个坏掉的犁,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若有个犁,宋二成就会轻松许多,地里空出人力,如此一来,李春兰和宋知丰的工作就会有别人分担。
◎第二天◎
宋知雨回到仓库,坐在缺角的桌子前,桌面是用来做记录的字簿。
她低头看向字簿,犹豫半晌,抓起秃头铅笔,翻开字簿,停在一个空白页。
春日的阳光温凉恬静,微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远处田野是劳动人民勤快的身影,劳作工具与村里老旧的房屋,充满了年代气息。
宋知雨特意将桌子搬到窗户边上,和熙的阳光穿过窗户洒落在她背上,跳跃地穿过身前,抚摸向她放在另一侧的左手。
时间流逝,宋知雨突然听见外边传来嘈杂的声音,抬起头看了眼窗外。
晌午到,南河生产队劳作的村民放工,过来返还工具。
她低头看向字簿,想了想,伸手将那页撕下,折好放到口袋里。
刚做好这一切,仓库外就响起村民喊她的声音。
宋家过来的人是宋知丰,还完工具,他走到宋知雨身旁,帮忙接过村民们还回来的工具,再整齐摆放到仓库里。
宋知雨扭头看他几眼,面上难得透出一阵古怪之色,从开始到结束,宋知丰与她别说言语上的交流,连眼神交流都没有过。
……这个弟弟也太沉默了些。
她还想找他打听点事来着。
回去的路上,宋知雨捏了下口袋的东西,忍了忍没忍住,不着痕迹地询问,“我听说队里的犁头坏了,现在都有用锄头人工翻地,不能换一个新的?”
七十年代的农具都是由公社统一分配。
宋知丰闻言,终于抬起头颅,皱着眉头看向宋知雨,“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
宋知雨丝毫不心虚,承认,“嗯,兴许脑袋烧坏了。”
宋知丰:……
他看不出情绪地瞥宋知雨一眼,又习惯地低头,声音闷闷地说道:“大队长昨天去过公社,公社暂时没有新的可以换,让咱们自己先想办法。”
宋知雨皱眉,“公社的修配厂也没有?”
宋知丰奇怪地看她一眼,“这些我怎么会知道?你要是想知道,回去可以问爹娘。”
宋知雨没在意他的神色,心里琢磨着,回去要如何自然地向李春兰提起这个话题。
姐弟二人回家时,宋家厨房的火已经升起。
烟火缭绕,宋知雨一阵恍惚,她在末世出生,自小没见过家人,进入实验室前的记忆中,除了抢夺与防守就是饿肚子。
她做梦都没想过,有朝一日居然会过上这种宁静的生活,虽然仍会饿肚子,却很容易让人迷恋深陷其中。
“你愣着做什么?觉得哪里不舒服?”
突然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宋知雨瞬间回过神,顺着声音扭头望去,宋二成正皱眉看着她,语气听着不太耐烦,然而仔细瞧去,对方眸底带着微不可见的担忧。
她不甚熟悉地抿唇笑起来,“就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宋二成闻言怀疑地看向她。
宋知雨顺势抛出方才的问题,装作好奇地问道:“我听说大队的犁坏了,怎么不送去修配厂?”
宋二成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不过还是向她解释了,“送去了,只是人家没办法修。”说完顿了顿,他又补充,“就算能修,暂时也没办法修好。修配厂原本有两个技术员,一个生病意外去世,现在厂里只有一个技术员。”
宋知雨:“技术员不够,修配厂不继续招人?”
“你以为技术员那么好做?没点经验技术,怎么当技术员?”宋二成背着手说道。
宋知雨“哦”了一声。
两人说话之际,宋知丰已经去帮李春兰做好午饭。
午饭十分简陋,木薯糊拌野菜、蒸的干木薯,没有一点油水。
不过宋知雨面前,比另外几人多一碗红薯与大米煮的粥,算不上浓稠,却散发着香甜的味道,与桌上的木薯截然不同。
“吃吧。”宋二成发话,率先拿起碗。
李春兰与宋知丰也飞快捧起碗。
宋知雨:……
明明她是个自私的人,不知为何,面前的碗仿佛有千斤重,她没办法端起。
大概是看到了,宋知丰对红薯粥渴望而克制的眼神,明明在悄悄咽口水,却一声不吭,甚至没有露出任何不满的表情,默认她与他们与众不同,就好像她应该与众不同,要比他们吃得好。
可明明,他们今天干的活更累更辛苦,而她只是在仓库坐一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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