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惯例,为显着皇帝重视科举、喜纳人才,历届的新科状元都要骑马沿着长安街一路走来,而做皇帝的全程便等在这禁宫的城门楼上,直到状元本人下马叩头时,皇帝免他礼节,再亲自下去迎他穿过这道宫门。
然而,十丈高的城门之上,谢钧却肃然而立,背着手,沉默不语地望着下方跪着的二人。
看到两人身影的一瞬间,他便认出了马上那个女子是谁。
她的脸,她的身子,她的发丝,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切都不断在谢钧的脑海里徘徊,以至于整整两月时间,他辗转反侧着始终难以安眠。他恨赵杏儿,这样冒犯过他、却又在让他尝到被冒犯的蚀骨滋味后转身离去,留他一人在这深宫里,寂寞像是抓不到摸不着的痒。
等到赵杏儿走进,看到她脸上那旁若无人的羞恼娇嗔,心里不可言说的依恋却瞬间燃烧成熊熊妒火。
原来这便是赵杏儿的夫君。
谢钧只当他文章做得好,治世经略谈起来也是直击要害、一针见血,颇有些初生毛犊不怕虎的味道。原本这陈默溪只被点了二甲头筹,谢钧翻完一甲三人的卷子,不经意瞥了眼他的,却忍不住拍案叫绝,当场便朱笔圈了状元。
只知道赵杏儿夫君是益州路陈太守的儿子,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才学过人的少年天才。
见谢钧迟迟不赦陈默溪夫妇平身,围观的百姓议论声逐渐大了起来。所有人都望着城门下跪着的两人交头接耳,幸灾乐祸这状元不识体面、未上任便冒犯龙威的有之,惊叹二人郎才女貌、摇头啧啧叹惜的也有之。
听着京城百姓苍蝇一般“嗡嗡”的议论声,谢钧烦躁地皱了皱眉,沉声道:“平身。”
待两人站起,谢钧却并无下楼模样,而是站在城楼上负手而立,半晌,带着隐隐的怒气质问:“携带夫人共同骑马游街,你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陈状元,你可有解释?”
陈默溪仰头望着城楼上的谢钧,握住了赵杏儿的手,朗声答道:“回皇上的话。内子与学生成婚时,学生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若不是内子悉心教导、又帮忙打通关系送学生去前太傅在湖州的书院学习,学生绝无今日成就。平日里,学生与内子也是知无不言,每每相谈都叹于内子博学多才,今日便把与她谈话所得用到了殿试文章里去。是而,这状元名号,有学生的一半,更有内子的一半——只有学生一人得以骑马走在这长安街上,实在委屈了内子。”
“你在前太傅的书院就读过?”谢钧居高临下地望着陈默溪,冷笑一声,“这么说,你倒是朕的师弟了。难怪连官职都没领便敢在朕面前如此放肆!”
这话一出,周遭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不绝于耳,望向陈默溪的眼神也立刻集体变了同情。都说伴君如伴虎,皇帝这怒气都已经这般明显了,怕是这新任状元要倒大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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