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一词,用在你我竟是永远不见。
「没有我的高三生活,你好吗?」
再度提起笔已是结业式后的一个月,我从搬家后层层堆叠的纸箱里找寻那本日记,握紧笔写下有关那日的道别,歪七扭八的字涵盖着对你的喜欢不曾退减。
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杜清垣,那些隐藏在心里的话恐怕再也没法说出。
「记得放学要留下来,我要跟你好好道别。」
「别搞的气氛那么感伤,开学不就见到面了吗?」
翻开折叠式的手机,点开左下角的讯息一处,是否删去?游移在按键上的手指迟迟无法断然的按下,睇见他一副我大惊小怪的文字组合,眼睛又再度起了雾。
笨蛋清垣,你再也见不到我了阿!长按红色电源键,我将手机丢在玻璃瓶的盒子里,因为玻璃易碎,能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再去惊扰那些曾经与自己要好的人,坐着轮椅在镜子前左右摆动着,难道自己的下半辈子便只能和它相依吗?我在心里不断叫喊。
忆起那日的情形,我努力在纸上描绘着清垣的轮廓,一个不留意,人便捲进了时间的沙漏里,回溯着结业式的缺憾。
偌大的医院里,我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健保床里,不再哭闹,因为深怕隔壁床的老阿伯受我打扰,我凝视着窗外久久不发一语。
手机不停在柜子上震动着,翻看手机的致电者,是他,我又按下了右手边的红色通话钮,对不起是我想说的,屡次拒绝来电的心又何尝不疼呢?只是我怕自己听见他充满朝气的声线会再度打乱平衡,于是手机又浮现一通未接来电的显示。
拔下导尿管多日的我未曾让自己的脚碰触地面,兴许是我绝望了,不敢再轻易的尝试下床走路的机会,因为我与别人不同。
长时间用药水涂抹的伤口逐渐癒合,可是伤疤还在,我用手抚摸着凹凸不平的疤痕,彷彿能转移伤口似的心上也有一块块碎片跟着斑驳掉落。
寧静祥和的空间里散佈着鬱闷,我睁开眼又闔上眼反覆着相同举动,床架旁佇立的点滴架掛着一包点滴,睇见里头的输ye一滴一滴的慢慢往下坠,我无心的计算着,住院不过是这么回事,没人来探访时无聊透顶。
驀地,病房走道的喧譁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竭尽全力的嘶吼着不想截肢的话语回绕在耳边,我睇见那个仍沾有血跡的病床被推进了我对面的床位,302-2是那人的床号,护理人员为了阻挡一群好奇者的围观而拉起了围帘。
至拉上床帘的那一刻起,哀号声不曾停过,我手里的鸡皮疙瘩也被唤了出来,虽然只是瞥了一眼,不过他的年纪约略比我稍长个几岁,根据坐在陪客椅旁的亲戚谈话间能得知他是因为骑车出门被汽车碾过双脚所以送医的。
他的母亲与我的没有不同,掩着嘴拿起紧握在手里的手帕擦泪,就算被儿子大吼觉得难过,但只要儿子尚有求生意志便高兴的不可言喻。
父母是个奇怪的生物,明明同样都是人,却总能看见自己孩子需要的然后奉献自己的岁月和金钱在培育,我们快乐他们也就开心的无话讲,反之我们难过了他们也会替我们打抱不平,后来我才瞭解,这一切都是因为有爱。
护理人员推出了换药车,微开的帘子能望见他手脚被缠满了绷带和纱布,兴许是我的眼神太过不避讳,他撇过头便察觉我的目光,几乎是撑起了上半个身子在窥视着对面的一切,以致于在遭到他的瞪视之际,吓得躺回了病床。
白净的墙面隔着另一个人的故事,那全身满是绷带的男人令人不得不在意,轻漾起一抹笑,既然自己所剩的时日不多了,那就即时的带给别人幸福吧!
一句话,一个举动都有让危机成为转机的魔力。
「看什么啦!有人叫你看是吗?看到别人截肢你很开心吗?」他的低沉语调彷彿在嘲弄着自己摆脱不了截肢的命运,从住院以来,我头一次感觉到自己比别人好一些。
像是想通了什么,我拉下了床栏杆,缓慢的撑起了身子坐到了一旁的轮椅上,摸着仍有些刺痛的左大腿蹙着眉,但这都不表示我会停止接下来的行为。
向前向后cao纵着轮椅,从没下过病床的我在轮椅上摸索着,无需抬头也能感受到他的注视,不管他,我逕自的用手控制着轮椅直到驾轻就熟为止。
「我们交个朋友好吗?」
或许是正义感深植在我的心中,稍等练习完毕后便直直朝着对面的病床推去,慢慢的、配合着手部的协调,用着柔和的声线对陪客椅的人们说声借过,睇见他困惑的神情,瞳孔放映着我越渐接近的身子,直到我的轮椅停靠在他的床边伸出左手对他说了一句话,使他呆愣在原地好久。
「你不说话我当你是答应了阿!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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