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顏自言自语的叹了一口气,轻轻说了三个字…「不是你」。
「蛤?」亦媛张大了嘴巴,却只在心理问「什么不是我?不是我是谁呀?」
整个教室的同学们我看看你,你看看我,谁也不知道老师在说什么。好不容易周顏终于回神,对着大家说了句:「开始画吧!」然后就搬了张椅子到窗边坐下。一直到下课,没有再说一句话。
下课之后,大家纷纷开始脑补有关于代课老师和沉亦媛同学的故事,七嘴八舌,说得非常之开心。
「一元,你认识阿顏吗?」同学们大多喜欢用台语叫亦媛的外号,说叫起来耸搁有力,很有亲和力。而高中生背地里也爱给老师取小名,有一种装熟的感觉。
「怎么可能?我今天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好吗?」
同学a说:「但他好像不是第一次见到你吔……」
「认错人了吧…」
同学b说:「你有什么双胞胎姊妹吗?」
「你头壳坏去喔?我哪来的双胞胎姊妹啊?而且他那么老了,我跟他会有什么关係啊?」其实周顏看起来二十多,顶多三十岁吧,但以一个高中女生来说,就是「老」!
「啊~~我知道了…你是他的私生女啦……他如果读国中就生的话,搞不好生得出来喔!」赵毕舒另闢蹊径,说的也很有创意。
亦媛直接开骂,顺道巴了一掌在毕舒头上。
「私生女个头啦!我5岁的时候我爸就上天堂了,你是不知道喔?你们这些无聊人……不跟你们瞎掰了」亦媛回头招呼赵毕舒「今天我爸忌日,我下午要去拜拜,走咯!」
国一那年,亦媛母亲改嫁之后,跟着继父搬到北部去了。亦媛不想跟去当拖油瓶,就留在小城跟外婆住。每年父亲的忌日,只有毕舒陪着她去安放亡父骨灰的圣华园区,与其说是祭拜,其实也就是去走走看看,表示一下子女的心意。对五岁时就已离去的父亲,亦媛实在没有多少印象,只剩下小时母亲看着相片落泪的记忆而已。
即使只是怀着那样遥远模糊的念想,亦媛还是执意不愿遗忘。
园区在市郊的半山腰上,亦媛不懂风水,但以视野来说,堪称是附近最广阔、景观最美的了。
原本就是清幽静謐的小镇,山脚下有一弯河床,河水分成几络,蜿蜒交错的流过。从山上望去,河床对岸平原上,就是错落的小镇屋宇,没有华厦,只有高高低低的洋楼或平房,间或有几处传统的三合院,因为距离的关係,都变得小巧玲瓏。
视野再延伸,经过深深浅浅的绿色田畦,一直到天际的远山峰峰相连。亦媛其实非常满意父亲这个最后休憩的地方,每次来总有一种澄净心灵的感觉。
园区里有一个主塔,前院是一个很大的草坪,草坪周围植栽着不同种类的树木、加上弯曲的石板小路,造景做得简单又富有灵性。因为时节也未到清明,加上天色渐晚,诵经声远远的传过来,园区内见得到的只剩亦媛和毕舒两人。
上过香之后,太阳已快西斜到地平线,留下些许馀暉映照在二人身上。一眼望去,遥远天际线上横叠着长长的彩霞,淡得有点透明的澄黄色,微微闪着一点霞光,厚一点的地方显现出或浓或淡的渐层。
从天际线到圣华园这边的小山丘之间,是一大片长条状的平原,像一条五彩的丝巾一般,延伸到看不清尽头的远方。黄昏时分的绚烂已逐渐褪去,华灯初上,星星点点的灯火亮起,有一种奇幻的美感。
亦媛感叹的说:「好像是电影里特效做出来,在外太空的某颗星球上」。
初秋的晚风仍然暖暖的,有着草香味道的清风徐徐吹来,亦媛披肩长发轻轻向后飘飞。可能是吹了风的缘故,脸颊上红扑扑的,身上穿着学校的夏季短袖制服,看起来有点单薄。毕舒把外套丢给亦媛,示意她穿起来。
亦媛其实一点也不冷,但还是把外套披在肩上,瞇着眼睛望着远方说:「风这样吹着,很浪漫吧!」
「浪漫是要看人的,跟你这个“省一元”(台语)一起,就省省吧!」
「那你干嘛装温柔,还把外套给我穿。」。
「我是真的温柔,你们不是说对女人温柔的男人最帅气吗?虽然你还不算女人,哥不计较那么多,一样对你很好的。」
「哥你个头啦……为什么我还不算女人?」
毕舒沉默了一会儿,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把眼神从亦媛的脸部往下方移了移,摇摇头说:「你又还没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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