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鹿抓了周老先生当交替、投胎而去,人死了什么都带不走,鬼投胎了什么都留不下,他的一屋玩具在他离开同时消失得不馀半点痕跡,彷彿他从未居住过。
听了他的嘮叨六十年,忽然安静下来,总觉得浑身不对,连数着最爱的冥币时,我也心不在焉,这种感觉很熟悉,跟那时……如出一辙。
「韩世以!」岸上传来魔神仔的呼喊,看来是来讨债的。
躲是没用的,他帮了我一个忙,出来混一定得守约,我浮上水面,魔神仔见我来了,缓缓移动到树下坐好、倚着树干、舒适的不得了。
他瞥了我一眼,笑问:「记得我们初次相遇吗?」
「你抢了我安排给房客的替死鬼,我都记在帐上。」六十年前,我的民宿刚开张,好不容易来了第一笔单,活生生被他搞砸了,我怎么可能忘。
他摇头,说道:「不对,是更之前的时候。」
「更之前?」我想不起来。
「你果然不记得了。」他叹息,一脸无奈,摆手道:「算了,说说你为什么老在雨天跑去八卦山那家独栋豪宅蹲守吧。」
我一惊,质问:「你跟踪我?」
魔神仔笑着点头、大方承认,反问我:「我就想知道你跟那栋豪宅独居的老太婆有什么关係,你想要黑令旗是不是和她有关?」
「……。」
「韩世以,你是做生意的,不会想过河拆桥吧?」他枕着双臂,使着激将法,其实就算他不这么做,我也没打算食言,毕竟……他帮了白小鹿。
「那个老太婆……是杀了我和父亲的人。」
我的母亲早逝,父亲一手将我拉拔长大,他当年是台湾小有名气的外科医师,大学毕业后,我进了父亲经营的小医院担任文职,在医院父亲介绍我认识了一位俊俏的实习医师、我也谈起此生第一场恋爱,我以为我的人生能够一直顺遂,直到那个女人出现……。
八卦山那栋豪宅住着的女人名叫林玉英,平心而论,她年轻时确实风华绝代、艷压群芳,临近的村镇无人不知这位美人,一日,她摔伤腿、进了医院,一住就是一个月,出院后,她已成了我的后妈。
林玉英仅仅年长我六岁,父亲执意娶她引来各种流言蜚语,他父亲攒了四十五年的脸面一夕丢个Jing光,为此我也与他大吵好几回,但他一意孤行,最终仍然娶了她。
林玉英嫁入韩家后,我赌气离家、住进了当时已和我订婚的未婚夫阿信的家,就此断了和父亲的联系,在六十年前我一名未出嫁的女孩与异性同居是件丢人现眼的事,但我不在乎,我父亲都不要脸面了,我又何必介怀。
一九五九年八月七日,天空降下暴雨,我从广播得知老家周围已开始出现水患灾情……。
「不如你回家看看韩院长吧?」阿信见我忧心父亲,出言相劝。
年少的我执拗,一口拒绝:「他有新太太照顾,不用我多管间事。」我为了父亲娶林玉英而与他争执时,他就说过我多管间事。
「世以,这话或许不该我说,但我总觉得自从韩院长续弦后,他有些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阿信一向细心,他既然察觉异样,必定有问题。
「韩院长的Jing神和脸色越来越差,前阵子我和他在楼梯间抽菸,韩院长突然晕眩、差点摔下楼梯,幸亏有位同事正好上楼、连忙接住他,这才没出大事,不过韩院长的左脚也因此骨折,这两天都在家休养。」
我激动站起,质问:「我父亲受伤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嘛。」
「父亲一直很健朗,结婚不到三个月身体就差成这样,难道是林玉英对他做了什么?」
医院早有传言林玉英嫁给父亲是贪图韩家家產,莫非真的引贼入室了?屋外繁杂的雨声吵得我越发焦虑与不安,各种令人心惊胆战的画面在我脑中盘旋,父亲左脚骨折、行动不便,林玉英万一心怀不轨,父亲就危险了!
「阿信,我们得回去!」
「好,我去开车。」
我和阿信随即开车回家,一路上四处积水、道路泥泞,而雨仍不见停……。
不幸地,阿信的汽车在距离我家两公里的地方拋锚了,心急如焚的我先行赶回家中,阿信则留在原地修理汽车,此时积水已达膝盖深度,等我回到家中,一楼的傢俱已有大半泡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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