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踝-暴风雪中
博士。铅踝站在我的身后,试图为我再披上一件他的大衣。
凯尔希和阿米娅的轮番叮嘱,让他觉得我的身体状况无比脆弱,合该泡在培养罐里,在空气中多暴露一秒就会枯萎。
我老老实实穿上了。必须承认,在这样的极寒之地,人类是无法抵制皮草的。
风雪过境,即使是窗户也已经被雪覆盖。户外的情况难以探知,但我毫不怀疑,现在打开门的话,会发现积雪已经堆积到我的头顶。
这是大陆北部的严冬,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铅踝却显得很淡然。我不太明白他在想什么。
对于他来说,雪究竟是什么呢?
因为一枚雪的标本,他离开了从未降雪的热土,却又被同伴遗留在雪地里。复杂的情感对冲杂糅,是否已经失去了本来的面貌?
不过现在他仍然毫不掩饰对于雪的喜爱,我也就不担心他会在这儿幽闭恐惧了。
等雪停了,我们要怎么出去呢?我有些好奇,这个即将面临的实际问题。
我会用雪铲铲出道路的。铅踝往壁炉里扔了几根干柴,这样的暴雪我也没有遇到过,只能试试看了。
哈。我突然笑了,我们还可以堆雪人。
rou眼可见地,他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托特尔显然明白了我并不是什么纵横家、军事家。相反的,瘦削虚弱的身体、全然丧失的记忆,让我极其依赖他人。
我喜欢壁炉。柴木烧得噼啪作响,火焰的热度像浪chao一样一波又一波包裹我的身体,烘得浑身懒洋洋。膝盖因为高温产生微微的痛楚,我却舍不得远离这份温暖。
时候不早了。我还要摄入一点酒Jing才能进入梦乡。在进林子前,我在城镇里买了乌萨斯特产烈酒,我听真理提起过它。橙黄色酒ye灌入小小的玻璃瓶里,在壁炉跳动的火光映照之下,折射出宝石般剔透的辉光。
在铅踝阻拦之前,我就迅速咽下了酒ye。与我在罗德岛和姑娘们喝的那些小甜酒相比,这酒太辛烈,我感受着高纯度酒Jing带来的感受,它高歌猛进,一路灼烧,像一团火焰坠落入胃底。
博士!
我得逞了,看着他的表情由平静转向惊恐:你不能喝乌萨斯的酒!太烈了
我的脸正在烫起来,我感觉到了。
这种醺醺然的、浑身发热的感受,连同胃部的灼烧,生的感觉如此强烈,只是一口烈酒而已,居然让这具腐朽的躯壳重新滚烫。
我想,我不能再喝了。我是个疯子,我会因为沉迷于这样的感受从而酒Jing上瘾,所有的疗养功亏一篑。我知道我很难抗拒一切可以成瘾的东西。
我不是我,我是罗德岛的博士,我身后有那么多人。活着的,死去的。
在舰上的时候,我每晚偷喝一点点酒,只是龙门的米酒而已,喝完以后就会发困晕,睡一个长长的、无梦的好觉。我要用微醺对抗梦中的血腥与厮杀,哭喊与别离。它们真实发生过。
我有时候甚至恨,我恨我为什么没有一死了之,为什么过去的我要留给这个崭新的我如此重要的责任。
陪我喝一口吧,托特尔。我把另一瓶递给他。那是从我衣服的内袋里掏出来的,还沾着我温热的体温。
来吧,一点点酒而已,我现在感觉很好。我把小瓶子塞到他的掌心里,仰视着他,露出祈求的表情。
铅踝已经很久不喝酒了,他看了看手里的瓶子又看了看我,最后还是打开了它。他没有喝,似乎只是为了糊弄我,做出要喝的架势。
我也不强迫他。他现在相当于我的全责监护人,两个人都喝醉了,如果遇到危险情况就是必死无疑。
他坐在我的身边,我向他靠近了些。
托特尔,我盯着他的脚踝,那儿套着感染监控环,会疼吗?
现在不会了。他拿过我手里的酒瓶,妥善地放入了自己的口袋收好,不刻意去想的话,就不会在意。
你在雪里埋伏很久,也不会吗?就好像受寒、风shi之类的。我有点胡言乱语了,脑袋重起来,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铅踝下意识又想把我推开,他觉得我们两个距离太近,但他觉得对一个醉鬼很难解释清楚,索性让我就这样靠着他。
在雪里冻久了,麻木了,反而不会疼了博士,别这样看我。他温和地说出这些话,听上去反而更让人揪心了。
所以还是会痛的。我闷闷地说。
再让我看看吧看看你的脚踝。我伸手把他的裤腿往上拉,蹲在他脚边,抚摸那些裸露出来的黑色结晶。
我把额头抵在他的膝盖上,双手环抱着他的腿,变成一个让他哭笑不得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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