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杰匆匆地追出来,震惊地矗立原地。
柒枝跟王棠好一顿呛嘴,秉着破罐破摔的威力,面色冷冷的。王棠也震惊,半天过去,从牙齿缝里钻出一句:“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刁民!”
柒枝的眼泪来不及抹,冰冷的雪花往脸上沾,又融化了,扭头便看到呆立的凤杰,不再解释任何话,朝她轻轻地点了一点头,径自走了。
灰蒙蒙的天际,街上的人流愈发地冷清。
孙庆芳死了?
怎么可能?
他那种妖孽会轻易地死掉?
柒枝不敢相信,骤然加快了脚步往家赶去。厅堂油腻的桌面上堆着残羹冷炙,想必是张婆子再外叫回的饭菜,花生壳甩了一地,陶罐了空了酒水。乱七八糟的残骸中展开一张公文,赫然红色的印章昭示着它的权威性。
徐州叛军作乱,谁也没想到会以燎原之势迅速占领大片地区。当地形势一片混乱,又有白莲教掺杂其中,府衙头脑只能连夜逃走。孙庆芳于战乱中失踪,随后在一处烧废的寺庙中发现尸骸。
这份公文是唐校尉手笔,快马至吴县,吴县这才派人转帖过来。
柒枝瘫坐到椅子上,纸张在手里越捏越紧,心脏跳得发狂,又冷得打颤。怪她四年前年少轻狂天真烂漫,家人于北地躲避灾祸朝南迁徙,在南京府逗留时,元宵节路遇孙庆芳。
孙庆芳于火树银花之下,朝她微微颔首,君子风度沉稳涵养。两人凑巧猜一道灯谜,柒枝胸中墨水实在不及孙庆芳,被他斗败三次。人流涌动中,是他拽住她的手,把人带到安全之处。
二人终于等到一桌空茶座,在外挨了好一阵冻,坐下后便要了热黄酒。
柒枝跳脱烂漫,所谓被孙庆芳惊鸿一瞥给迷惑也不为过,黄酒后力十足,她笑她闹,他听他迎,次日酒醒时已在男人怀中。稀里糊涂地犯下错事往往就在一瞬间。
最糟糕的还不在这里,因为彻夜未回,她误了举家登船渡江的时候。
萧瑟凄迷的江边,只余她愕然彷徨等待,还期盼着有人特意留下寻她。
结果没有,亦或是有,但她们错失了身影。
孙庆芳陪她等足半个月,道他会对她负责,暂且先跟他回吴县,待他日有了家人音讯,必定送她回去与家人团聚。
只是日子过着过着就变了样,她已是孙庆芳的女人,男人后半句的诺言遥遥无期。有时她夜半咬咬牙发誓,解决了户籍和路引问题,自己上路也罢。可是姓孙的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可是回头又想,即使找到家人又如何,正因为她的无知和冲动失去了贞洁之身,父亲古板严厉,曾对她寄语厚望,更何况她还有婚约在身。婚约不可能再继续,她回去也是有辱门庭。还有谁会接纳她?最后无非还是被打回孙庆芳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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