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不会先付钱,他只会先把东西带走,稍后卖掉了就把钱拿回来给对方,再由对方付他好处费。当然,如果没卖掉,他还是会把东西带回来,并且分文不取。
这样看起来很冒险,但由于他拿走的旧衣服什么的,就连主人自己也不觉得能卖掉,所以信任关系还是很容易达成的——这也多亏了他的皮相和口舌。
一个晚上他就做成了三桩生意,除了皮匠铺,连帽子店和裁缝铺都让他走进去了。
第二天早上,他就是在驿站吃的早饭。借着吃早饭的功夫,他看遍了驿站里所有的报纸,发现这里的报纸最早是两周前的,不过还是比他在海上的消息要近一点。
报纸上有国内的消息,他如饥似渴的读着。
他当时离开的时候,只知道火车站爆炸了,没想到的是那竟然是一次奇袭的前奏。之后许多天,火车站和码头连番遇袭,大量平民外逃。他的名字只出现了一次,似乎认为这是他对日本方面的报复,但是国**的发言中并不承认这是他们的人在捣鬼。
报纸是法国的,写报道的记者说这很有可能是共***的计划。
看完所有的报纸,他又端着茶杯去看留言板。
今天看门人没有盯着他看,他得已轻松的拿到了墨水和钢笔,在那里写写划划。
他写了一个广告条:敬启者,收旧衣旧鞋旧皮具,价格面议。如果我没有卖掉,您将不会损失分文。
然后把它藏在其他的纸条下。
他发现所有人都是对第一层的纸条匆匆看过,然后会专心的翻下面的纸条。
藏在下面也可以显得他做这个生意已经很久了。
留言板上的纸条会定期清理,却并不会丢掉。这是这个驿站的人的一点善意。
纸条最远的日期是去年,墨色已经发旧。
写纸条的语言文字有许多种,英语、日语、德语、俄语,还有中文。
来这里的人非常非常多。
他看遍了所有中文的字条,全都是寻人,但这些名字他一个都不认识。
在这里写留言的人不知抱着怎么样的期待,或许根本没有多少期待?因为这里远离战场,假如他们是在战区失散的,那能在世界的另一端重逢,那会是多么大的奇迹。
往下翻,他突然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纸条,因为上面有许多种语言,像是一个才学会外语的孩子写的。
看着看着,他屏住了呼吸。
——代教授,我还记得酸nai饺子是怎么拼的。
——妈妈,我好想你呀。
——姐姐,我也很想你。
——苏老师,我好爱你呀。
——我是燕燕,我在这里。
巨大的压力抓住了他,像是把他装进了一个没有空气的、窄小的玻璃瓶里。他无法呼吸,无法控制自己。
他想到了是她在这里。
可他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她。
他还没有去邮局发电报,他还没有确定安全,他还没有建立安全屋,他昨天刚到了这里。
——你在哪儿啊!燕燕!你在哪里啊!
苏纯钧捂住嘴,眼泪不受控制的滚出来。
他赶紧抹掉眼泪,紧紧盯着那张字条。
写一张字条回她?
不行,可能会有危险。
把字条取走?
不行,可能会惊吓到燕燕。
对了,他可以继续等在这里。
她一定会再来驿站的。
在这之前,他需要尽快确定安全,建立安全的通道。
苏纯钧离开驿站,稍后又回来,他趁这个时间去裁缝店赊了一件套装,为此,他不得不押给裁缝店他的袖扣,这是祝女士给杨虚鹤买的,后来就归了他。
蛋白石的袖扣,非常漂亮,是祝女士的好品味。
换了套装,他又去理发店修了头发。这样焕然一新的他重新出现在驿站,看门人立刻就把腰弯了九十度。
这一回,哪怕他没有吃饭,也没有花钱,他就能在驿站的长椅沙发上坐着。
他坐到中午,发现了两个潜在的生意对象,就去找他们收旧衣旧货。大概是他的打扮太漂亮了,这回他去谈竟然非常轻松就把生意谈下来了,他带走他们的旧皮箱,包括皮箱里的一切,然后到皮匠铺卖掉皮箱,再去裁缝铺卖掉旧衣,最后带着钱回到驿站。
皮匠铺和裁缝店都会给他抽成,而回到这里后,卖掉旧衣的人也会给他一些好处费,两桩生意做完,他连明天的房费都赚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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