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昰的车没有停在专门的停车场,而是停在一块草坪上。
这地方说安全也安全,因为附近没有安置路灯,漆黑一片,微弱的月光不足以照明。可说危险也危险,因为它对面就是韬光楼。H大研究生校区的主教学楼,晚上有不少学生会来这里找空教室里自习。
曲衷坐在副驾驶上,扣上安全带,看着面前的车玻璃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也不见翟昰拨动车钥匙。
气氛比空山还死寂。
车内黑黢黢的,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言语催促:“发什么呆,走啊。”
他还是没动。
视线受阻,相反地,其他感官的灵敏度被放大,曲衷听见他在黑暗中漫长地吸气,进而吐出一句:“曲衷,你想没想过我?”
或许是职业病,作为检察官的翟昰,面对刑辩律师曲衷,总是习惯于防守。用他自己的话就是,见招拆招。
他罕见的主动打得曲衷措手不及。像质证时遇到证据突袭,像对方当庭提起反诉,说不慌乱是假的。她愣怔地扒住安全带,感觉车内的暖气在一股脑地往她脸上涌,像是翟昰请来的僚机似的,就为了让她的脸迅速升温。她被干扰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等不到她回应,倒是翟昰自己再开口了,好像这本来就是个由他自问自答的题:“没有是吧。”
他继而轻笑了一声,是自嘲,也是愿赌服输:“可是我好想你。”
“曲衷,我很想你。”怕她听不清,怕她不相信,他重复了一遍。
翟昰当检察官助理时,凌晔东教过他,防守才不至于露出破绽。以至于他忘记了一点,有时候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意思表示要表露在外才有意义,否则不发生任何法律效果。
那天在万丽酒店吵完,回去之后翟昰一晚上没合眼。
第二天他依旧很清醒。他没有开车,而是算准之前和她在同一个车厢遇到的时间,去了地铁站。
上车之后他坐立难安,全神贯注地听着车厢内的到站播报,同时心里默默地倒数着,生怕错过她会出现的那一站。
他那个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这次他一定会把他提前占好的位置让给她。
可直到他坐过了站,也没有等到她出现。
当天下午他又去SG写字楼下面等她。不愧是甲A写字楼,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可那么多人里面,偏偏没有一个曲衷。等到写字楼的最后一盏灯熄灭了,他都没看到她从旋转门后面出来。
就怎么重复着过了五天,一周的工作日,翟昰终于从自欺欺人中醒过来。她不会再出现了,他们已经结束了,是他亲口终结了这段关系。
他的座机再也没有那么频繁地响过,微信上也收不到任何她的消息。他都以为她把他删好友了,当他凝神屏气地点开她的主页,发现权限还是“朋友仅展示最近半年的朋友圈”。
心悸之余,忽而看到系统这几行字上面高悬的第一条,是那个让他看一次微笑一次的“值班福利”——
一张海盐太妃拿铁的图片。
图片背后,是他心机留下的他的名字,是其他人都看不到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那一瞬间,他的心很明显地绞了一下。
翟昰从来不喜欢喝咖啡,可在看了这条朋友圈之后,他每个下午都要去七楼的咖啡屋。装模作样地站在那里纠结半天不知道点什么,最后每次都是点一杯海盐太妃拿铁,她唯一喝过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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