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点间,人最盛的时候,这家早点铺恰又很火,外面排成了一条长龙。幸好有雾,遮了阳光,丝丝缕缕的晨风蒸腾了汗水。她盯着鞋尖看,忽远忽近的戏文缠绕入耳,晦涩难懂,那老人听得起劲,她辨不明白。忽而抬头,听有人喊了声“阿屿”,名字主人是个五六岁的男孩,小名“阿与”,两字谐音。谁料错开眼,便撞入一张俊逸出尘的少年脸,想来他也听错了名,以为旁人口中唤得是他。头往小孩的方向稍看去。她知道,江家就在附近。看他停下,想必也是买早点的。含烟望了四处,他的司机呢,出门不需要专车?家里那么宠他,为什么他上下学要和普通学生一起挤公交?她歪了歪脑袋,向右倾一点弧度,呈揣量姿态,他和她想象中貌似有所偏离。有一点她得承认,因这层身份在,有色眼镜无法摘除。她不能以一颗常态的心对待他,有时只看着听着,他不经意的动作或语言,她心里就拧巴上了。她有私心,总把他和他父母画上等号,人最爱讲求威胁和仇恨转移,这是不可避免的。可倏然有一天,等号出现偏颇,竟隐隐有把他划分成单独个体的趋势。在有些方面,他好像不太糟糕。他去排了队,一长串人身后,静静地等。她两条腿交迭,敲了二郎腿,往后轻靠椅背,上面搭着顾余的常服,她帮忙拿,顺手放的。他伫立着,抬眸轻触她的视线,不到两秒,又缓慢转移。那件男士外套,此刻正与她紧密相贴。背地里,含烟不转眼珠地瞧他表情,连个笑模样都没有。以为他看见了自己,本想琢磨扬个微笑,哪知唇还没动,他倒收了眼。这人。平时不挺礼貌的吗?难道和她一般,得了健忘症?怎么也见过几次面,她都记住他了。名字班级不重要,好歹大家都是同校生总能混个眼熟吧?好好好。有意图的本就是她。山既不动,那她动。顾余提着滚烫出锅的生煎包一路小跑,豆浆已插好了吸管。她喝了口,味道平平:“没放糖?”顾余一拍额头,恍然骂了句脏:“忘了,我回去给你放。”“就这样吧。”豆浆不烫,她渴了,一口气喝小半杯。顾余擦去一层细密的薄汗,问她:“不吃包子?。”她接了袋子,看他那只手是空的:“你不吃?”
他摆手:“我没吃早饭的习惯。”她哦了声,往另一头走,顾余一个劲叫唤,说你走错了,她听而不闻,走向了一个男生。他眯了眯眼,男人第六感让他危机感顿生。她在这时回头递给他个暗含威胁的眼神——你敢过来试试看。顾余脚在原地打弯,还是怂,不敢跟了。他伸长了脖子,倒要看看是哪路妖魔鬼怪。她把脸伪装成欣喜的模样,杏眸水润,乌黑亮丽,他的倒影在其中。“好巧,没想到在这能碰见你。”少年要迟钝五六秒,冲她点头示意,平淡的语调,有如陌生:“好巧。”不,可能陌生都比这强点。果然一如既往,Yin晴不定的家伙。“你是来买早餐的吗?”她很快调整情绪,依旧笑。他:“嗯。”“我看还要排很久。”含烟朝人群望了眼,“我这份没吃过,要不然你先拿着?”他愣愣的。那份困惑被他掩藏得一干二净。而现实,她上抬的手,像被调低帧率的影像,逐渐放慢,一点一点,跃过地面,爬上他的衣摆…上次被她抓住的手腕,余温残存…他突然抵触这种左右摇摆的心思,像整颗心被人cao控,不属于自己,以前从未有过的感受让他心慌。她不曾察觉,却被他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豆浆四散,洒了满手,袖口洇shi一块。她全身不动弹了。睫毛颤了颤,搞不太懂他什么意思。chaoshi感令她厌恶。他说对不起,赶紧掏出纸巾。纸包,还未打开,他都给了她。她愣了须臾,总算接过,扯一抹僵笑:“谢谢。”看到塑料袋上未擦净的豆浆遗留物,含烟瞬间丧失继续周旋的心情,这回只说,“我的朋友还在等我,我就先走了。”她是垂着脑袋走的。他嘴唇开合,不知想说什么,最后低了头,看右手微微蜷缩的五指。清晨,他有些意乱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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