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回家,沉教授。”
那个女人,过了十五年后再次见到他时,这样跟他说道。
廉纤的毛毛细雨,在这个天气还没有大变以前欲雪未能的时节,在二人之间霏霏微微落将下来。
不远处的灵堂布置的庄严肃穆,白色的花圈簇拥中,死去的大哥安详平静的躺在黑色的棺椁中,像沉睡了一般。
哀乐缓缓的灌入耳中,大提琴迭加着管风琴,像沉沦在很深很低的地方,偶然有一两个高音不甘沉沦,冒出来突进人们的耳管,在悲凉的基调中偶尔夹杂了一丝不和谐的律动。
庄园广场上攒动穿着黑色丧服披麻戴孝的人,陆陆续续走入灵堂,跪下,烧纸,上香,叩头,震动天地哭声此起彼伏。
但这一切,此刻都因为女人的突然出现而瞬间安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有短暂的停止。
十五年过去了,很多事情十五年都改变了。很多事已经平息,很多记忆已经老去,很多人已经死去,这里也不再是他的家。
始终不变的还是那颗银杏树,静静的飘洒着那许多零落的金黄树叶,旧的早已经和灰色泥土融成一体,新落的则静静覆盖其上,无声无息,周而复始。默默见证着她与他在这里相识,在这里分别,在这里重逢。
他冷冷盯着面前这个对他微笑的女人。
流逝的年华让她们都看起来成熟了很多,她现在成为了一位贵妇人,而他成为了一位教授。
他曾设想过无数次与她重逢的情形,设想过无数种她看到他活着回来后的反应。
但他依然没有想到,她的笑容竟是这样温和与亲切,仿佛她们是第一次见面,仿佛她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浑身都开始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他本不愿再回想,可那些曾经的委屈,幻想,倔强,痛苦,不甘,麻木,就在重新见到她的这一刻又搅到了一起,折磨他如跗骨之蛆。
心情繁复至极,他一时有许多话想对她说,有许多问题想问她。
可到了嘴边竟一时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只将手慢慢伸进了他的公文包,渐渐攥住了那只水晶盒。
那是她十六年前送给他的,里面有一株四叶草标本,他将它完好无损的保存至今。
只不过那颗代表着幸运的草上,现在沁着足以令人致死的剧毒。
只要他将那水晶盒打开,将那颗四叶草碾碎,在空中一扬。
那么他对她的痴迷,她与他的恩怨,就都可以瞬间结束,当着所有人的面结束。
就在这时,突然,人群中传来了异动。
“蒋烟婉,你该死!”
一个身着苗族服饰的男人厉声叫喊着,拳打脚踢的冲破了人群,怀里掏出了一把手枪,对准了蒋烟婉,“我要替我师傅和师兄师弟们报仇!”
“砰”的一声枪响,远处冒起了一丝白烟。
“无名小卒,也敢来你姥姥庙撒野!”
站在不远处灵堂左侧的傅清一声威吓,举起枪一枪准确打断了那歹徒握着枪的胳膊,歹徒立刻应声倒下!
那倒在地上的男子握着那只被打断的手臂痛苦抽搐不已,绝望悲戚的面孔渐渐的变得扭曲,歇斯底里的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妖女,你把我师傅做成了人彘,害死我全部师兄师弟,心思着实歹毒至极!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今天就算是拼了命,也一定要替天行道!”
一发狠,那人竟是又猛的翻身站了起来,另一只手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枪支,猛地向蒋烟婉冲来!
千钧一发之际,蒋烟婉周围出现了护卫空缺,沉恪在这一刻有半分的犹豫,只要他再挪开一点,那人就会射中她。
“保护我。”
女人这样平静的说道。
“砰”!又是一声枪声响起,人群瞬间混乱。
肌rou烧焦的气味伴随着大量涌出的鲜血,沉恪僵僵的在蒋烟婉面前倒了下去。
尽管发过誓不会再落入她的圈套。
可十五年后,他仍是不自觉选择了的挡在了这个女人身前,让那颗子弹直直射进了自己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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