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虽不解李成绮为何要问太皇太后的事情,但还是据实道:“据说太皇太后在先帝驾崩后忧思过度,不愿意再见宫中草木,怕触景生情,搬到北苑行宫修养去了。”
李成绮更无语。
北苑内有猎场温泉马场,冬暖夏凉景色优美,且才建成不足二十年,虽不如皇宫威严华丽,然住起来比皇城宫殿不知舒适多少,李成绮信她不愿意在宫中呆,毕竟她从前也不愿意在宫中,至于忧思过度,他半个字都不信。
不足五十岁就成了太皇太后,不用再面对厌烦无比的丈夫和从来不亲近的儿子,从此便是周朝最最尊贵的女人,身边人无不恭顺,李成绮暗叹,他娘果真是个福泽深厚的人。
李成绮踏入长乐宫,登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脸上。
李成绮余光瞥见季氏,心中有几分喜悦。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还是旧人妥帖,可惜旧人已不认识他了。
他道:“娘,舅舅。”
这称呼与往日没有任何区别,所以无人起疑,靖嘉玉看着李成绮犹shi的长发,心中酸楚不可言说,她将李成绮招过来,抚着李成绮shi润的长发,哀声道:“我儿受苦。”
哪有天子shi着头发等臣子的道理,怕是有个三分性子的都要觉得屈辱无比。
李成绮开了个玩笑,道:“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靖嘉玉仍是叹息,听得儿子能说两句书上的东西稍微欣慰。
靖尔阳只好劝妹妹现在不着痕迹地抱怨两句便好,千万不要在谢明月来了之后失态。
季氏却眼角一跳。
周公乃是臣子,然其摄政时声名却远甚于成王,小皇帝这话可是自比成王,拐着弯地表达对谢明月的不满?这诗句是魏武帝所做,小皇帝的意思是谢明月以后会……
季氏越想越觉得心惊。
李成绮好不容易从靖嘉玉怀中脱开,根本没在意季氏莫测的眼神。
他在位时喜欢用聪明人,然而聪明人有个共性,就是凡事会比寻常人想的多上太多。
靖嘉玉和靖尔阳因为读书少,所以不觉得李成绮这话落在有心人耳朵里是多么引人遐思,他们甚至不知道李成绮讲了个笑话。
靖嘉玉等的焦急。
李成绮坐在椅子上看着她顶着满头珠翠在殿中不安地踱步,觉得没有以前那样舒服,原因很简单。
因为他没有以前那样高挑的身材,让他庆幸的是,他坐在椅子上,腿还能够到地面。
谢明月从前就比他高一点,不过见他时从来都是垂眸颔首,尽量不让自己比皇帝高这一不是优势的优势展露的太过明显,现在的话……李成绮略比了一下自己同椅子的高度。
他恐怕要比谢明月矮半头。
李成绮面无表情。
要不是怕被人当成烧坏了脑子,他真想问问旁人自己多大了,日后还能不能再长高。
比起李成绮的若无其事,长乐宫中任何一个人都不好过。
靖尔阳走到李成绮身边,小声对李成绮道:“臣有几句话想叮嘱陛下。”
“舅舅请说。”李成绮没有计较叮嘱这个词。
他刚醒过来,对于一切事情都充满了新鲜好奇。
自然,在他新鲜劲头过了之后就不好说了。
“谢太傅权高,处事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若是无意冒犯了陛下,陛下还得拿出天子容人的雅量来待他。”倒不是靖尔阳看出了什么,而是靖嘉玉肚子里藏不住事情,把儿子昏睡时那句叫谢明月滚到宫中来告诉了兄长,靖尔阳也被吓了一跳,理所应当地觉得是李成绮对谢明月弄权表达不满。
李成绮笑得好不乖巧,“孤知道,舅舅不用担心。”
其实靖尔阳最该担心的是自己妹妹,可他全然没有感觉靖嘉玉所做有何不妥。
一银甲侍卫快步进来,单膝跪地陈事。
靖嘉玉急道:“可来了?”
这般诚惶诚恐的模样,在李成绮记忆里,只有臣子等他时才会有。
侍卫道:“已离了北苑两个时辰,约莫着马上到了。”
靖嘉玉如同被人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北苑?”
“是,玉京侯先去看望了太皇太后。”侍卫如实回答。
长袖下,靖嘉玉捏紧了手指,指甲磨得圆润,只在掌心留下一个个红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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