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应酬了一天,着实累得不轻,难得没有女人在旁引诱,他身心松懈,甜睡正酣。他梦见五岁那年日日跟在大他几岁的应二哥身后玩耍的时光,那是他成年后能记得的最早的事。
应家的绸缎庄,就在西门家的生药铺隔壁,两家后院相接,来往密切。这日西门庆又跑去给应伯爵当小尾巴,玩到天色渐暗,还不肯回家。应母将饭菜摆在堂屋桌上,去前面铺上叫应父来家吃饭。
应伯爵见桌正当中摆着一盆皮色亮黄的整鸡,等不及了。他从蒸得烂趴趴的鸡身上撕下一只腿来,递给只比桌子高一额头的小西门庆:“喏,拿着。仔细烫,呼呼再吃。”
西门庆笑弯了眼,粉雕玉琢的小脸乐得红扑扑的。两人正蹲在桌子底下啃鸡腿啃得满脸油光,西门庆的母亲扬着温温柔柔的细嗓子在门外唤道:“庆哥儿!庆哥儿!来家吃饭了!给你汆了八宝丸子哩!”
“应二哥,上我家吃八宝丸子!”西门庆伸着小油手要拉应伯爵,应伯爵急忙推挡着躲,两人笑闹着拉扯到后门口。西门庆伸开双臂扑向他娘,可他娘却瞬间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从西门庆十六岁娶了头一位夫人,他就再也梦不见他娘的脸庞。总是这样待要看见了、抱上了,他娘就突然凭空没了踪影。他已经忘记他娘长什么模样了。这渐渐成他一块心病,和尚道士找了不少,都说这样也是正常,俗话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说明他娘知道他过得好,放心去了。可回回梦见了,他还是锥心似的难受,有时甚至大哭着惊醒。
这晚上倒奇怪,西门庆又梦见他娘凭空消失,却没遭受那种撕心裂肺的滋味。因为他在梦里听见应二哥对他说:“你娘跟你躲猫猫呢,快家去吧!”
徐应悟醒来时,窗外已天光大亮,西门庆却还睡得像头死猪。
其实徐应悟是被下身传来的诡异触感活活烧醒的。西门庆半个身子趴在他身上,一条腿刚好把他的蠢物压住了。大清早的,两人都气血下行,元阳初发,西门庆裤裆里那根20厘米长的rou棒子,直挺挺戳在徐应悟侧腰上。徐应悟想动一动,把西门庆那条腿移开,可稍一挪动,又舒服得要不得,他又狠不下心推开,就这么磋磨着,害得他心口突突不止,呼吸都错乱了。
终于,西门庆翻身朝旁边滚去,徐应悟如获大赦,一个仰卧起坐跳了起来。这动静把西门庆也弄醒了。
“嗯?应二哥?”西门庆撑开惺忪睡眼,迷糊着叫他,“你几时来的?”
徐应悟背对着他不便转身,低头边理腰带边答:“哦,夜里。”
西门庆头还昏着,一时顾不上奇怪,习惯性地出声唤道:“书童儿。”叫完了忽然想起来,书童儿已经打发走了。他伸个懒腰,甩袍下地,坏笑着说:“应二哥上后头用早饭吧,我先去潘六儿房中……”
徐应悟没等他说完,一把拽住他胳膊:“大早上你不先用饭,去找她作甚?”
西门庆心道你管得可真宽,冲他眨眼指指自己腿间。徐应悟正色道:“稍待片刻,晨火自消,何须做那辛苦勾当!”又劝道:“哥别老想着那事,琢磨点儿别的……哦对了!”
他从腰带中摸出一个折成三角的小纸包,抛给西门庆。西门庆接了,用纤长手指拆解开,只见里头包着几钱碎银子,纸上用狗刨般的字迹写着些字。
“浊酒三桶……烧鹅六只……炊饼……糕团……”西门庆默念着,看出这是流水账。他想起来昨儿让应伯爵替他跑腿来着,这是银子花销的记录。
“应二哥这是何意?平白记这几钱银子的小账作甚?”西门庆像看傻子一样瞅着他。
徐应悟梗着脖子回道:“哥交代的事儿,办下来总得有个数儿……”
西门庆轻笑一声,将纸包连带着银子往他怀里一推:“应二哥奔忙一日,总不能白跑。确是少了点儿……平安儿!”
徐应悟赶忙嚷嚷着“误会了”,他哪是嫌少啊:“哥,你这话可就冤枉我了。平素哥总这样,让我白吃白拿成习惯了,往后可得改改。一码是一码,办事儿的银钱得交割清白,哥要心疼我跑路,给我发月钱便是,多少不论,总得有个定数,我拿着也心安。”
西门庆惊讶地嘴都张开了,半天说不上话来。徐应悟又问:“哥铺上掌柜,可是三两银子一月?我二两就够。”
西门庆心想,你这猢狲又装什么怪呢,平日里替我办一趟席,你都不止吃这个数。又不好当面戳他脸皮,只好拿话揶揄他:“少,太少,怎么也得十两八两吧……”
“二两是起薪,哥要是觉得我干得好,往后可以再加,上不封顶。”徐应悟睁着大眼,一脸正直。
西门庆见他竟没听出这反话来,着实纳闷,正要再逗他几句,玳安儿在门外轻声叫道:“爹起了?昨儿夜里京里来信,我叫送到大娘屋里了,您逮空儿看看?”
“京里”一般指的是蔡太师府,那是西门庆的背后靠山,可不能怠慢,西门庆闻言拍了拍徐应悟肩膀,转身奔吴月娘上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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